沈令仪在冷宫密室中睁开眼,天光已经透进墙缝。她坐起身,后颈的灼热感还在,但比昨夜缓了许多。铜片仍被她握在掌心,边缘压得手指发白。
她把铜片放进袖袋,从地上捡起那本薄册,翻开昨夜写下的字。青玉簪、星纹、碎玉、脉案……一条条线索在脑中过了一遍。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门外传来轻微响动。她立刻屏住呼吸,手摸向腰间匕首。门被推开一道缝,林沧海的脸出现在暗处。他穿着御林军的旧甲,脸上沾着灰,看不清神色。
“东西送到了。”他低声说,递出一个黑布包裹的匣子。
沈令仪接过,打开。虎纹铜匣静静躺在里面。她用指甲抠开暗扣,一层夹板滑出。边关急报的原件平铺在下,纸角有火燎痕迹,日期正是三年前贵妃死前三日。另一份是太医院封存的脉案,上面写着:沈皇后脉象平稳,无毒症迹象。
她又翻到最底层,一张残页上写着:“贵妃殿用香异常,非宫制配方。”
“这口供是谁留的?”她问。
“配药的太监,三天后暴毙。”林沧海声音低哑,“我拼了命才抢出这一角。”
沈令仪点头,把铜片贴在匣底。咔的一声,夹层再次弹开。半张泛黄地图露出来,一角写着“云梦泽·归墟观”。
“第二块玉佩在那里。”她说。
林沧海看着地图,忽然跪下,“属下请命,随您赴江湖。”
“现在不行。”她说,“你得留在宫里,等萧景琰的指令。”
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熄灯,藏到墙后。一队禁军走过,未停留。等声音远去,沈令仪才重新坐下,把所有证据按顺序收好。
她抬头看向林沧海,“老陈婆找到了吗?”
“找到了。昨夜被带到偏殿,没人敢动她。”
“今天早朝,她必须开口。”
“可她是罪籍,不能上殿。”
“萧景琰会让她进来。”她站起身,“他知道该怎么做。”
天亮后,宫门开启。百官入殿,凤仪殿前一片肃静。谢昭容站在侧位,发髻高挽,青玉簪插在正中。她神情如常,目光扫过人群,未见波动。
沈令仪从偏门走入,穿一身素色宫裙,未戴首饰。她走到殿外,停下。林沧海已将老陈婆带至角落,老人低头站着,双手发抖。
钟声响起,萧景琰登殿。
“今日重审三年前贵妃中毒案。”他声音不高,却传遍大殿,“召尚仪局陈氏上殿作证。”
群臣哗然。谢昭容眉头微动,但未抬头。
老陈婆被押上殿,跪倒在地。她抬起脸,声音沙哑:“奴婢……认得那香。”
“什么香?”萧景琰问。
“带星纹气息的香粉,不是宫里调的。”她指向谢昭容,“是她让我配的,说要用在安胎药里。可那香一遇沉水,就会催发毒性。”
有人低声议论。谢昭容终于抬眼,“荒唐。一个贱妇的话,也敢污蔑贵妃?”
沈令仪走出殿外,声音清晰:“那香,只有‘人衡之印’才能激活。而这块玉佩,是你从我母亲手中夺走的。”
她取出碎玉与铜片,当众拼合。两物相接刹那,一股极淡的香气浮起。太医上前查验,脸色骤变:“这味……和贵妃临终时屋内的气味一致。”
萧景琰下令:“取下谢昭容发间玉簪。”
两名内侍上前。谢昭容猛地后退一步,“你们敢!这是先帝所赐!”
“拿下。”萧景琰只说了两个字。
内侍强行取下青玉簪。太医接过,翻看底部。北斗七星纹清晰可见,天枢位缺角。
“与证物完全吻合。”太医跪奏。
沈令仪上前一步,“你说这簪是赏赐?可它不认你。它只认血脉。我母亲死前攥着这块碎玉,不是因为它是凶器,是因为她想告诉我——真相藏在这里。”
她从怀中取出血书残页,摊开于案上。火光一烤,字迹浮现:“玉分三魄,星引归途。若吾女存,必承此志。”
大殿寂静。
林沧海上前跪地,捧出一块焦黑木牌:“臣曾在边关遇一老兵,临终交此物。上面刻着‘沈家军·效死令’。”他声音哽住,“我们等了三年,就为一句清白。”
萧景琰站起身,走到案前。他拿起龙纹玉佩,重重砸在桌上。
“沈氏一门忠烈,遭构陷贬黜,朕察实情,悔之晚矣。”他声音沉稳,“今颁诏书,追复皇后尊号,赦免族人流徙,重立祠堂,春秋祭祀。”
谢昭容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她低头看着空落落的发髻,手指微微颤抖。簪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
她终于抬头看向沈令仪,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退朝后,沈令仪站在宫门石阶上。风从远处吹来,卷起她的衣角。她手里攥着那张地图,指节发白。
萧景琰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接下来呢?”他问。
“第一块玉在我手。”她看着宫墙外的天空,“第二块在江湖。”
他没再说话。
她转身走下台阶,脚步稳定。林沧海在宫门外候着,见到她,默默点头。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巷口。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截旧刀柄。
沈令仪伸手握住车沿,准备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