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风之战已至终局,整个断魂崖被两人的力量削平三丈。
风无痕剑指苍穹,引九霄雷动;龙残影双掌撼地,召幽冥血海。
就在终极杀招即将碰撞的刹那,一轮血月突兀凌驾苍穹,将天地染成诡异猩红。
所有观战者惊觉功力逆流,而交手中的两人更是首当其冲。
风无痕的剑气失控反噬,龙残影的血海倒卷自身。
在这天地变色的危急关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彻云霄:“停手吧,孩子们。”
断魂崖上,猩红笼罩万物。
那轮血月并非高悬天际,而是以一种极其压迫的姿态,低低地压在所有人的头顶,仿佛触手可及。月光并非清冷,而是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血色,光线洒落,竟如有实质,让空气都变得沉重凝滞。
风无痕那引以为傲、曾斩破无数强敌的“九霄惊雷引”,此刻成了反噬自身的狂龙。原本驯服环绕于剑身的湛湛雷光,在血月映照下骤然变得狂暴无序,不再指向对面的生死大敌,反而嘶吼着、扭曲着,顺着剑柄倒卷而回!噼啪作响的电弧瞬间撕裂了他持剑右臂的衣袖,在其上留下焦黑的痕迹,更有一股灼热暴戾的异种气劲顺着经脉悍然闯入,直冲心肺丹田!
“呃!”风无痕闷哼一声,俊朗的面容上血色尽褪,嘴角无法抑制地溢出一缕鲜红。他一生剑心通明,气与剑合,从未想过自身苦修而来的雷霆剑气竟会有一天不受控制,反成戕害自身的利刃。那血月之光诡异至极,并非单纯的外力压制,更像是一种引子,一种催化剂,将他体内至阳至刚的雷霆真元点燃、沸腾,直至失控暴走。他不得不强提残存真气,疯狂运转心法,试图将那股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的逆乱雷劲导引归元,整个人僵立原地,衣衫猎猎鼓荡,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蛇在窜动,情形岌岌可危。
另一侧,龙残影的状况同样凄惨,甚至更为诡异可怖。他倾力召出的“幽冥血海”本是至阴至邪的功法,汇聚了地脉阴煞与自身凶戾杀气,此刻在血月光华下,那翻腾的血色浪涛仿佛被赋予了独立的生命,发出阵阵嗜血的嘶嚎,非但不再受他驾驭,反而如同活物般倒卷回来,化作无数粘稠的血色触手,顺着他的双臂、躯干疯狂缠绕、侵蚀!血海中蕴含的怨毒煞气无孔不入,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神,试图将他拖入彻底的疯狂与沉沦。他脸上那张标志性的残影面具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浮现出细密裂纹,露出的下半张脸苍白如纸,唯有紧抿的嘴唇咬出了一排深陷的齿痕,显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与反噬之力。
这两位当世绝顶的强者,方才还在进行一场决定江山气运的旷世之战,此刻却双双被自身最强大的力量所困,动弹不得,性命悬于一线。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远比任何对手的杀招都要凶险万分。
而那些退到数里之外、运功抵御余波的观战者们,此刻更是乱作一团。
“我的内力……在倒流!”
“不好!气血逆行,快稳住心神!”
“这、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惊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功力稍浅者,已是面色潮红或惨白,盘膝坐下拼命运功抵挡那无孔不入的血月邪力。即便是玄苦大师、清虚真人这等宗师级人物,亦是面色凝重,周身气劲勃发,形成护体罡气,方能勉强抵御那股引动自身功力紊乱的诡异力量,但他们眼中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已非人力所能及,这是天地之威,或者说,是一种远超他们理解的、更接近本源规则的邪恶力量。
整个断魂崖,乃至更广阔的天地,都被这轮诡异的血月拖入了一场混乱的噩梦。
就在这天地失色、万物悲鸣的危急关头,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沧桑:
“唉……痴儿,还不停手,真要等到功力尽废、经脉寸断,让这万年基业,随你们一同葬送在这不祥之地吗?”
声音不高,却似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竟暂时压过了场中的雷霆咆哮与血海嘶嚎,如同暮鼓晨钟,敲在风无痕与龙残影的心头。
风无痕心神剧震,这声音……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里听过。他强忍着经脉欲裂的痛苦,勉力抬眼望去。龙残影亦是身躯微颤,缠绕周身的血煞之气似乎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只见那轮妖异的血月正下方,虚空之中,一道极其模糊、近乎透明的苍老人影缓缓浮现。那人影仿佛是由月光与尘埃凝聚而成,随风摇曳,似乎下一刻就要消散。他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缕残存于世的执念,或是一道跨越时空投射而来的影像。
然而,就是这道看似脆弱不堪的虚影,其出现的刹那,风无痕和龙残影体内那狂暴失控的力量,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轻轻抚过,那毁灭性的沸腾之势,陡然为之一缓!
虽然危机并未解除,反噬仍在继续,但这短暂的空隙,对于他们这等境界的强者而言,已是千载难逢的喘息之机!
风无痕当机立断,不再试图强行控制所有暴走的雷霆真元,而是剑诀一变,由攻转守,将护体剑气收敛到极致,紧守灵台方寸之地,以精妙入微的操控,引导着体内残存的清明真气,如同疏导洪水般,一点点梳理着逆乱的经脉。他周身的雷光渐渐不再向外炸裂,而是向内收敛、压制,虽然身体依旧微微颤抖,脸色苍白,但情况总算没有继续恶化。
龙残影亦是闷吼一声,双手结出一个诡异繁复的法印,那倒卷的血海触手仿佛受到了某种束缚,侵蚀之势稍减,但他身体周围的血色却更加浓郁,仿佛将所有的反噬之力都强行压缩、禁锢在了自身方圆三尺之内,代价是他面具下的呼吸声变得粗重如牛喘,显然承受着更大的内部压力。
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最艰难、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不再与血月之力正面抗衡,而是转为全力自保,消化反噬,先稳住自身不败之地。他们都清楚,这诡异的血月和突然出现的老者虚影,才是眼前最大的变数。在弄清楚这一切之前,他们那场未尽的决战,不得不暂时搁置。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道苍老的虚影之上。
血月猩红,映照得那虚影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似乎穿透了万古时空,带着无尽的悲悯与疲惫,静静地注视着下方这片被他称为“不祥之地”的断魂崖,注视着崖上这对生死相搏的绝世双雄。
风,不知何时停了。
断魂崖上,只剩下血月无声的笼罩,以及那仿佛来自远古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龙残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笑,混杂着痛苦与讥讽,他隔着数十丈距离,望向同样在苦苦支撑的风无痕:“风无痕……看来,你我今日,都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真是……讽刺!”
风无痕没有回答,只是握剑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的目光,越过龙残影,死死盯住了那道苍老虚影。一个被尘封在家族最隐秘卷宗深处的古老称谓,伴随着幼时听过的、那些近乎神话传说的碎片信息,骤然划过他几乎被雷劲搅乱的脑海。
难道……是他?
那个早已被认定陨落于上古时代,一手奠定了如今天下格局雏形的……
传说中的人物?
与此同时,极北冰原深处,万载玄冰之下,一双不知闭合了多少岁月的眼眸,似乎因这遥远之地传来的奇异波动,而微微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