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婆豆腐那霸道而独特的香气，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从香满楼的后厨钻出，顽强地穿透空气，弥漫至整个大堂，甚至飘向了门外冷清的街道。
原本无精打采、打着瞌睡的伙计阿福猛地吸了吸鼻子，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账房里算账的先生也抬起了头，狐疑地四处张望。仅有的两三桌客人更是停下了筷子，交头接耳：“什么味道？这么香？”
后厨里，福掌柜的感受最为直接和强烈。那盘色泽红亮油润、点缀着翠绿葱花和褐色肉末的豆腐摆在他面前，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他依言拿起筷子，带着七八分怀疑和两三分期待，夹起一块颤巍巍、裹满芡汁的豆腐。
豆腐入口的瞬间，福掌柜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烫！首先感受到的是热度，但却让人舍不得吐出来。
嫩！豆腐极其滑嫩，几乎不用咀嚼。
麻！一股奇异的酥麻感在舌尖绽放，是花椒的魔力！
辣！紧随其后的是一种醇厚而不过分刺激的辣味，与豆酱的咸香完美结合。
鲜！肉末的鲜香和各种调料复合的鲜味层层递进。
香！所有的味道最终融合成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浓香，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所有味觉感知！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极其过瘾的味觉风暴！
“唔！好！好！太好了！”福掌柜也顾不上烫，又连忙吃了两口，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享受，之前的怀疑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连连点头称赞，看向陈羽的眼神彻底变了，仿佛在看一个宝藏。
但他毕竟是生意人，惊喜过后，迅速冷静下来，虽然语气已经客气了许多，但仍带着商人的审慎：“这位……兄弟，真是好手艺！这豆腐做得，绝了！老夫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豆腐！不过……”
他话锋一转，略带宽慰又带试探地说：“单靠这一道菜，就想让我这香满楼起死回生，甚至超过醉仙楼，恐怕……还是有些痴人说梦吧？醉仙楼的招牌菜可不止一道。”
陈羽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从容一笑，道：“福掌柜所言极是。一道菜自然不够。在下这里，还有两道同样新奇美味、制作也不算太复杂的菜式。掌柜的不妨一并尝过，我们再详谈如何？至于如何让香满楼超过醉仙楼，等掌柜的尝完，心中自有计较时，我们再聊不迟。”
福掌柜闻言，眼睛更亮了，立刻催促道：“还有两道？快快快！兄弟还需要什么食材？阿福，快给这位兄弟准备！”
陈羽也不客气，又要了猪肉、木耳、胡萝卜（或类似蔬菜）、葱姜蒜、醋、糖等。他要做的是鱼香肉丝和回锅肉。这两道菜同样是川菜代表，口味鲜明，极其下饭，且在这个时代具有颠覆性。
很快，后厨再次响起富有节奏的切菜声和热油爆炒的刺啦声。
鱼香肉丝那酸甜微辣、葱姜蒜香浓郁的复合型“鱼香”味率先飘出，再次引得众人侧目。
接着是回锅肉那浓郁酱香混合着肉片焦香和蒜苗清香的霸道气味，更是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疯狂蠕动。
当色泽红亮、香气诱人的鱼香肉丝和肥瘦相间、卷曲如灯盏的回锅肉端上桌时，福掌柜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他依次品尝。
鱼香肉丝那“吃鱼不见鱼”的奇妙口感，酸甜咸辣鲜香兼具，层次丰富，令人拍案叫绝。
回锅肉那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口感糯滑、酱香浓郁的味道，更是下饭的神器，让人吃了第一口就想第二口。
三道菜，三种截然不同的风味，却同样具有强大的味觉冲击力和吸引力。
福掌柜吃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桌上那三盘几乎见底的菜，眼神闪烁，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盘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陈羽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几分敬畏和火热。他站起身，郑重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位兄弟，楼上雅间请！我们详谈！”
陈羽心中暗喜，知道事情成了大半。他跟着福掌柜上了二楼一间僻静的雅间。
落座后，陈羽却没有立刻谈生意，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对福掌柜道：“福掌柜，实在抱歉，能否先让伙计弄点简单的吃食过来？不瞒您说，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实在是……”
福掌柜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看着陈羽破旧的衣衫和憔悴的面容，心中了然，立刻生出几分同情（更多的是对他手艺的看重），连忙对外喊道：“阿福！快！让厨房赶紧下碗肉丝面，多放肉！再切盘酱肉，烫壶酒上来！”
“好嘞！掌柜的！”阿福应声而去。
很快，热腾腾的面条和酒菜端了上来。陈羽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道了声谢，便狼吞虎咽起来。他是真的饿坏了。
福掌柜也不催促，在一旁耐心等着，亲自给他斟了杯酒。
酒足饭饱（其实主要是饭饱），陈羽感觉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脑子也更活络了。
“多谢福掌柜款待。”陈羽擦了擦嘴，进入正题，“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福掌柜点点头，迫不及待地问：“兄弟，这三道菜，确实惊为天人！老夫经营酒楼二十载，从未见过如此新奇又美味的做法！你说能让香满楼超过醉仙楼，莫非就是指这三道菜？”
“是，也不全是。”陈羽微微一笑，开始将前世一些常见的餐饮营销策略，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娓娓道来。
“福掌柜，这三道菜是‘利器’，但如何用好利器，才是关键。”
“首先，这三道菜，可作为香满楼的‘镇店之宝’，‘独家秘方’。”
“其次，可搞‘限量供应’，每日每道菜只售一定份数，先到先得，营造稀缺感，吊足客人胃口。”
“再次，推出‘套餐’，比如点一道招牌菜，搭配几样小菜和米饭，价格优惠，吸引那些想尝鲜又嫌单点贵的客人。”
“还可搞‘会员制’，累计消费一定金额，成为会员，日后消费可享受折扣，或者优先预定招牌菜，锁定老主顾。”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口碑’！酒香也怕巷子深。初期可以找些县城里的闲汉或者伙计，故意在醉仙楼等人多的地方，议论香满楼出了神仙美味，一传十，十传百，不愁客人不来好奇尝试……”
陈羽一条条说着，虽然只是些现代常见的营销手段，但在这个时代，无疑是降维打击。
福掌柜听得目瞪口呆，如听天书，但仔细一想，每一条都极具操作性，且直击要害！他仿佛已经看到客人蜂拥而至、日进斗金的场景！看向陈羽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敬畏变成了近乎崇拜！
“妙！妙啊！兄弟真乃神人也！”福掌柜激动得拍案叫绝，“这些法子……闻所未闻，却精妙绝伦！”
激动过后，便是实际的谈判。福掌柜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兄弟，这三道菜的菜谱，以及方才你说的那些……呃，‘妙计’，不知作价几何？老夫愿出钱买断！”
陈羽沉吟片刻，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不能要价太低，辱没了这些方略的价值，也不能太高，把对方吓跑。他回想起这个时代的物价和酒楼的盈利能力。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张开。
福掌柜一看，心里估算了一下，五两银子一道菜，三道菜十五两，再加上那些计策，凑个整，二十两？虽然肉痛，但值得！他咬牙道：“兄弟的意思是……二十两银子？”
陈羽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福掌柜，是五十两。白银五十两。”
“五……五十两？！”福掌柜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五十两白银，这几乎是他这酒楼小半年的纯利了！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陈羽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福掌柜，稍安勿躁。请听在下细说。”
“第一，这三道菜本身的价值，您亲自尝过，其味道之独特，能否在延昌县独领风骚？能否成为您酒楼的摇钱树？”
“第二，我刚才提供给您的那些建议和策略，不敢说全大宁朝独一份，但在这延昌县，乃至整个时西郡，我敢说都是‘蝎子拉粑粑——独（毒）一份’！其能带来的长远收益，远非五十两可比。”
“第三，在下可以在此保证，这三道菜的详细菜谱，包括烹饪诀窍、火候掌握、调料配比，必定倾囊相授。并且，在整个延昌县乃至时西郡范围内，我只卖给您香满楼一家，保证是您的独家秘方！”
“当然，”陈羽话锋一转，摊了摊手，“若是日后被其他酒楼的大厨偷偷学了去，模仿了去，那就不属于在下能控制的范畴了。毕竟，味道这东西，很难完全保密。但至少在最初的一两个月，足够您打出名号，赚得盆满钵满了。”
陈羽一番话，有理有据，既点明了巨大价值，也说明了风险，显得坦诚而自信。
福掌柜听完，重新坐了下来，眉头紧锁，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五十两！不是小数目！风险极大！
但是……那三道菜的味道确实无可挑剔！那些营销策略更是闻所未闻，极可能真的让香满楼起死回生，甚至压倒醉仙楼！
机会稍纵即逝！如果拒绝了，眼前这个人转身去找了醉仙楼……那后果不堪设想！
权衡利弊，思考良久。
最终，福掌柜猛地一咬牙，重重一拍桌子：“好！五十两就五十两！老夫赌了！就依兄弟所言！”
陈羽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福掌柜爽快！您绝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不过，”福掌柜补充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菜谱和方才说的那些‘计策’，兄弟需详细写下，并保证独家售予我香满楼！”
“这是自然！”陈羽点头应允。
很快，笔墨纸砚备好。陈羽忍着饥饿后的疲惫，仔细地将三道菜的菜谱（简化调整版，适合本地食材）以及刚才提到的几条营销策略的核心要点，一一写下。并额外立下一份简单的契约，言明菜谱独家售卖之事。
福掌柜仔细看过，确认无误，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收好。然后，他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当着陈羽的面，数出五十两雪花花的白银！
看着桌上那堆成小山的银锭，陈羽的心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
五十两白银！在这个糙米只卖五铢钱一斤的时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足够他偿还债务，并让家里那四个孩子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再饿肚子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银子仔细收好，再次向福掌柜拱手：“合作愉快。预祝福掌柜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福掌柜此刻也是心情激荡，仿佛已经看到了香满楼宾客盈门的未来，笑着回礼：“承兄弟吉言！以后若还有好的菜式或主意，定要优先考虑老夫啊！”
“一定！”陈羽笑着应承，但心里知道，卖菜谱终非长久之计。
怀揣着沉甸甸的五十两白银，陈羽走出了香满楼。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他的脚步却变得异常轻快和坚定。
未来的路依旧艰难，但至少，他有了起步的第一桶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接下来，他要去采购粮食，给孩子们买点像样的东西，然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