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族族老的会议最终达成决议:成立“青阳村蜂窝煤作坊”,采取三族共管模式。由陈姓出一人担任主事(暂由村长陈永贵兼任),王、林两姓各出一人担任副手,共同管理作坊日常事务。陈羽则被任命为“技术顾问”兼“销售总筹”,负责指导生产和开拓市场。同时,三族各选派两三名机灵、口齿清楚的年轻后生,交由陈羽统一培训,学习销售技巧和话术。
决议在村里一经公布,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村民们的反应迅速分成了两派。
以部分陈姓族人为首的支持派认为,这是村里带领大家发财的好机会,尤其这东西还是本族的陈羽献出来的,与有荣焉。
但更多的却是反对和质疑的声音。
一些陈姓族人觉得不公平,私下抱怨:“咱们陈姓是村里第一大姓,这东西又是咱陈家人弄出来的,凭啥要让利给王姓和林姓?他们出多少力了?”
“就是!按我说,就该咱们陈姓自己干!肥水不流外人田!”
王姓和林姓的族人听了这类言论,自然也愤愤不平:
“哼!陈姓人多就了不起啊?没有我们两姓同意和支持,你们能干成事?”
“就是!村子是大家的,凭什么好处都让你们占了?这蜂窝煤还没见着钱呢,就想吃独食了?”
更有不少心存顾虑或别有用心的村民,开始散布各种谣言:
“可拉倒吧!什么蜂窝煤?那就是后山那害死过人的石碳!换汤不换药!”
“听说烧了照样中毒!林老汉一家就是前车之鉴!”
“陈大郎自己疯疯癫癫的,弄出来的东西能靠谱?别钱没赚到,再把命搭进去!”
“谁知道是不是村长和族老们联合起来骗咱们的钱?”
一时间,村里谣言四起,人心浮动,原本的计划还没开始就面临着夭折的风险。村长陈永贵和三位族老气得吹胡子瞪眼,在祠堂里拍着桌子大骂“蠢货”、“刁民”,甚至打算强行施压,动用族规惩治几个散布谣言的刺头,以儆效尤。
关键时刻,陈羽站了出来,冷静地劝阻道:“永贵伯,诸位爷伯叔,请息怒。听小子一言,强行压制,恐怕适得其反。”
陈永贵余怒未消:“大郎,难道就任由他们胡说八道,坏了大事?”
陈羽摇了摇头,从容道:“堵不如疏。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住所有人的想法。这次压下去了,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反而积怨更深。”
林氏族老林茂才皱眉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疏’?”
陈羽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好办。他们不是不信、不愿吗?那咱们就先从愿意相信咱们、愿意跟着干的村民开始。”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首先,公开招募第一批‘创始户’。名额有限,只招募二十户。明确告知,创始户享有最高比例的分红权,日后作坊盈利,他们分得最多。”
“其次,创始户的子弟,享有优先进入未来可能兴办的村学的权利,并享有作坊带来的一些其他福利。”
“当然,权利与义务对等。要成为创始户,每户需自愿投入‘股金’,可以是十铢到五十铢钱,也可以是承诺投入相应的劳力。这叫‘风险共担,利益共享’。”
“我们先把这第一批作坊办起来,做出产品,卖出去,让这二十户人家真真切切地分到钱!到时候,白花花的铜钱到手,那些现在说风凉话、观望的人,自然会眼红,会求着加入。”
“而到那时,我们再开放第二批、第三批入股,但分红比例自然会比创始户低。这样,既奖励了敢于先吃螃蟹的人,也能自然分化村民,让大多数人看到实惠后主动跟随。”
“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哪些人是真心为村子好,哪些人是搅屎棍、吃里扒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到时候,再由村里和族老们根据族规村约处置,也就名正言顺,无人能说什么了。”
这一番“温水煮青蛙”、“利益驱动”的组合拳说出来,祠堂内的几位长者都沉默了,看着陈羽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此子对人心的把握、对局面的操控,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被牵着鼻子走,还心甘情愿!庆幸他是本村人,若是敌人,简直可怕!同时也对陈青山夫妇的有眼无珠感到无比荒谬。
陈永贵长叹一声,与三位族老交换了眼色,最终拍板:“就按大郎说的办!先招募二十户创始户!”
就在陈羽与村中掌权者定下乾坤大计时,老宅那边,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开了锅。
晚饭桌上,老二陈识扒拉着碗里的糙米饭,忍不住问道:“爹,娘,你们听说没?村里要搞什么蜂窝煤作坊,还说能赚钱分红?蜂窝煤是个啥东西?”
陈青山嚼着一根咸菜,含糊道:“听是听了点,说是陈大郎弄出来的玩意儿,用后山的黑石头做的。村长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是真是假?还说每户都能分钱,我看悬。”
王二梅撇撇嘴:“就是!没影儿的事,净忽悠人!有钱他陈大郎不会自己赚?能好心分给全村?”
王氏在一旁帮腔:“公公,婆婆,当家的,那咱们家……参不参与啊?”
陈识眼珠转了转,闪过一丝精明:“先看看再说。要是真能赚钱,肯定少不了咱们家的份!毕竟我是他亲弟弟!要是不赚钱……哼,到时候看我怎么笑话他!”他心里盘算着,如果真有利可图,怎么也得想办法从老大手里把最核心的配方弄过来。
而在老三陈石那间狭窄的偏房里,气氛则截然不同。
陈石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对媳妇刘翠娥低声道:“翠娥,你听到了吗?大哥他……他真的成了!村里要正经办作坊了!”
刘翠娥也替陈羽高兴,但更多的是担忧:“当家的,这是好事。可是……要是让公婆和二哥二嫂知道这东西是大哥弄出来的,他们会不会……”
陈石脸上的喜色淡去,叹了口气:“肯定会!他们啥德行你还不知道?估计正琢磨着怎么把方子从大哥手里抢过来,一点好处都不给大哥留呢。”他对自己的父母和二哥,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刘翠娥也知道丈夫说的是事实,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咱们人微言轻,也帮不上大哥什么忙。当家的,我们先去把地里的活干了吧,不然等会儿公婆和二哥又该骂咱们偷懒了。”她转头对一双儿女柔声道:“景哥儿,荷姐儿,爹娘去下地,你们……要是没事,就去大伯家玩吧。要是爹娘回来晚了,你们就在大伯家等着,爹娘去接你们,知道吗?”
陈景和陈荷乖巧地点点头。两个孩子心里都清楚,在这个老宅里,除了爹娘,只有大伯家是温暖的。爷奶眼里只有二伯家的进安哥,他们俩就像多余的,每天有干不完的活,还动辄挨骂。去大伯家,成了他们灰暗童年里唯一亮色的期盼。
另一边,老四陈川的屋里则洋溢着喜悦。村里请来的老郎中陈毅扬刚走,确诊安氏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陈川激动得手足无措,抱着安氏傻笑:“淑娘!我要当爹了!我真的要当爹了!”
安氏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温柔地靠在他怀里。
喜悦过后,陈川也听到了村里的风声。他握着安氏的手,认真地说:“淑娘,我要当爹了,得努力赚钱养家。等会儿我去找大哥问问,看看这蜂窝煤作坊到底怎么回事,我也想出份力,多赚点钱,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安氏看着丈夫眼中久违的斗志和责任感,欣慰地点了点头。经历了赌债风波,丈夫似乎真的长大了。
青阳村的上空,利益与亲情、保守与变革、猜忌与期望交织在一起,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立志要改变命运的男人——陈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