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是个行动派,既然决定了要修整房屋、加盖新屋,便立刻着手准备。他深知此事单靠自己和家里几个妇孺是绝对不行的,必须借助外力。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兄弟和亡妻的娘家。
他先去了老宅找老三陈石。陈石正在院里劈柴,听到大哥的来意,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大哥,修房子是大事!我跟你干!什么时候动工?”他如今对大哥是心服口服,也迫切想为这个新家出份力。
刘翠娥在一旁听着,这次没有阻拦,反而低声道:“当家的,你去吧,家里和孩子我看着。”那日分红的情景,彻底改变了她的看法。
陈羽拍了拍陈石的肩膀:“好兄弟!明天一早就开始。”
接着,他又去找了老四陈川。陈川正在屋里陪着安氏说话,听到大哥要修房子,更是兴奋:“大哥!这事必须算我一个!我现在浑身是劲儿!正好跟着大哥多学学!”他如今将陈羽视为榜样,干劲十足。
安氏也微笑着支持:“川郎你去吧,家里有我,小心些。”
找好了自家兄弟,陈羽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去一趟下柳村的岳家。虽然他已续弦,但陈沐、陈嫣、陈泽和小丫,终究是黄采荷留下的骨血,是他黄家的亲外孙。于情于理,修葺房屋这样的大事,都应该告知一声,若能得些帮衬自然更好,即便没有,礼数也不能缺。
他提上一条在镇上买的肉,步行去了下柳村。
来到黄家院外,陈羽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岳父黄老汉和岳母黄刘氏对他态度刚缓和不久,自己这就又娶了三个新妇,不知二老会作何感想。
他硬着头皮敲了门。开门的是大舅哥黄大山,见到他,愣了一下,语气不算热络:“大郎?你怎么来了?”
“大山哥,”陈羽客气地拱手,“我来看看爹娘,有点事想跟二老说说。”
黄大山侧身让他进来。黄老汉正坐在堂屋抽烟,黄刘氏在纳鞋底,小舅子黄小河也在。见到陈羽,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显然,陈羽官配娶了三房新妇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下柳村。
“爹,娘,小河。”陈羽将肉放在桌上,恭敬地行礼。
黄老汉磕了磕烟袋,没说话。黄刘氏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大郎啊,坐吧。听说……你家里又添人了?”
陈羽知道这事绕不过去,便坦然道:“是,爹,娘。朝廷官配,由不得人。来了三位……都是苦命人。家里如今人口多了,原来那屋子实在住不下,漏风漏雨,眼看天气转凉,孩子们受不了。我打算把旧屋修整一下,再在旁边加盖两间新房,都盘上炕。今天来,一是跟二老说一声,二是……想请大山哥和小河,若得空,能否去帮衬几天?工钱我照付。”
他没有诉苦,也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和需求。
堂屋里沉默下来。黄老汉闷头抽烟,黄刘氏看着陈羽,眼神复杂。她们对陈羽续弦心里是有些芥蒂的,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女儿。但听到他是为了孩子们不受冻才要修房子,心里的气又消了些。毕竟,那几个孩子是采荷身上掉下来的肉。
黄小河年轻,性子直些,嘟囔道:“姐夫,你现在可是有三个婆娘的人了,还修不起个房子?”
“小河!”黄大山瞪了弟弟一眼。
陈羽并不生气,看向黄小河,诚恳道:“小河,姐夫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底子薄。蜂窝煤作坊是刚有点起色,但钱要用在刀刃上,而且那钱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修房子的钱,是我另外想办法凑的。请你们去帮忙,是因为这活儿需要信得过的人手,工钱该多少是多少,绝不让自家兄弟白干。”
他这话说得实在,既说明了困难,也表达了信任和尊重。
黄老汉终于抬起头,看了看陈羽,又看了看桌上那条肉,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沐哥儿、嫣丫头他们……还好吗?”
“都好。”陈羽连忙道,“沐儿懂事,帮着看家带妹妹;嫣儿爱识字,天天跟着晚晴……跟着她苏姨娘学写字;泽儿也乖;小丫胖了些。”他刻意提了孩子们,尤其是提到陈嫣跟着苏晚晴识字,隐隐点出新妇对孩子们似乎不错。
黄刘氏听到外孙们安好,脸色缓和了不少。黄老汉沉默了片刻,对黄大山和黄小河道:“明天,跟你姐夫去一趟。自家姑爷修房子,没有看着的道理。”
“爹!”黄小河还有些不情愿。
“听见没!”黄大山踹了弟弟一脚,“明天一早跟我过去!”
陈羽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连忙起身道谢:“谢谢爹!谢谢娘!谢谢大山哥,小河!”
从黄家出来,陈羽长舒了一口气。岳家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虽然关系不可能一下子回到从前,但至少,血脉亲情还在,他们心里终究是记挂着外孙们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青阳村村尾陈羽家的小院就热闹了起来。
老三陈石扛着锄头、铁锹早早到了。老四陈川也精神抖擞地赶来,还带来了自己积攒的一些工具。没多久,黄大山和黄小河也沉着脸到了,虽然表情不算好看,但干活的家什都带得齐全。
陈羽已经提前清理好了场地。他将初步的规划跟几人说了一下:先将现有茅屋的屋顶重新加固,更换腐烂的椽子和茅草,墙壁裂缝用新和的泥浆抹平。然后在东侧空地上,并列加盖两间略小些的新屋,结构与旧屋类似,但地基会挖得更深些,墙体也会尽量夯得厚实。三间屋子都盘上连通的火炕,以备过冬。
“大哥,你这规划得好!”陈川听得两眼放光,“盘上炕,冬天就不怕冷了!”
黄大山打量了一下场地,也点了点头:“地方选得还行,向阳。土坯准备了吗?”
“准备了部分,还得现打一些。”陈羽道,“木料、茅草也都托人去买了,下午应该能送到。”
分工明确后,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陈石和黄大山力气大,负责挖地基、和泥、夯土墙;陈羽和老四陈川负责屋顶修缮、制作土坯;黄小河年轻灵活,负责搬运材料、传递工具。
苏晚晴、薄淑萍和薄淑秋也没闲着。薄淑萍主动揽下了做饭的活儿,带着薄淑秋在临时搭起的露天灶台边忙碌,烧水、做饭,保证大家能吃上热乎的。苏晚晴则负责照顾孩子们,同时将大家换下来的脏衣服收集起来,准备浆洗。
陈沐带着陈嫣、陈泽,还有过来玩的陈景、陈荷,懂事地待在院子角落,不给大家添乱,偶尔帮忙递个不重的小东西。
工地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嘿咻嘿咻的号子声、孩子们的嬉笑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虽然忙碌,却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黄大山起初还因为妹妹的事对陈羽有些隔阂,但干起活来,看到陈羽不仅指挥若定,而且脏活累活都抢着干,丝毫不摆“顾问”或者“东家”的架子,对他观感渐渐改变。尤其是看到陈羽对老三、老四这两个弟弟颇为照顾,有什么技巧都耐心讲解,不禁暗暗点头。
黄小河起初还有些偷懒耍滑,被黄大山瞪了几眼后,也老实了不少。他看着陈羽忙前忙后,汗流浃背,那三个新过门的嫂嫂也各自忙碌,相处似乎还算和睦,心里那点不快也慢慢淡了。毕竟,姐夫能把日子过好,外甥们才能跟着好。
到了中午,薄淑萍和薄淑秋将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一大盆糙米和豆子混合的干饭,一盆油汪汪的炒青菜,还有一大碗切好的咸肉,虽然不算丰盛,但分量十足,油水也够。
“大家累了一上午,快吃饭吧!”薄淑萍招呼着,给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大碗饭。
众人围坐在一起,捧着碗大口吃饭。陈石感慨道:“大哥,这房子修起来,往后就好过了!”
陈川塞了满嘴饭,含糊道:“那……那是!等房子修好了,咱家作坊的生意肯定也更红火!”
黄大山扒拉着饭,看了一眼在旁边安静吃饭的苏晚晴和忙着给大家添饭的薄淑萍,忽然对陈羽低声道:“大郎,你这几个……看着倒不像是搅家精。”
陈羽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是大舅哥变相的认可。
夕阳西下,第一天的工程告一段落。旧屋的屋顶已经加固了一半,新屋的地基也挖出了雏形。虽然每个人都累得腰酸背痛,身上沾满了泥土,但看着初具规模的工地,脸上都洋溢着成就感和对未来的憧憬。
送走了黄家兄弟,陈石和陈川也回去休息。陈羽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忙碌一天的成果,又看了看正在收拾碗筷的薄淑萍、教陈嫣认字的苏晚晴以及陪着陈泽玩耍的薄淑秋,心中充满了力量。
这个家,正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一点点变得坚实,变得温暖。尽管前路依旧漫长,但他相信,只要人心齐,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新的房屋,不仅是为了遮风挡雨,更是这个特殊家庭真正扎根、走向未来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