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村的织布工坊,在经过短暂的波折(指织机被破坏事件)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忙碌。陈羽加强了内部管理,明确了责任制,并暗中观察,虽然暂时没有揪出确凿的内鬼,但那股暗中的破坏势力似乎也暂时偃旗息鼓,或许是察觉到了风声紧。
而真正让工坊名声大噪的,是那几台经过陈羽反复改进、最终定型的“纺纱织布一体机”所产出的布匹。
这种新布,无论是棉布还是麻布,其质地之均匀、纹理之细密、手感之柔韧,都远非传统织机所能比拟。尤其是陈羽借鉴了现代斜纹、缎纹的织法理念,让布面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光泽和花纹,虽还简陋,但在这个时代已属惊艳。更关键的是,效率的提升是颠覆性的。以往一个熟练织妇日夜不停,一天也就能织出几尺布,而使用新织机,在原料充足的情况下,效率提升了数倍不止!
第一批新布下线后,陈羽并没有急于大规模推向市场,而是先让家人和工坊的女工们自用,或是裁剪成衣物送给村里关系好的人家试穿。效果是立竿见影的。这种新布做的衣服,穿起来更舒服,更耐磨,而且因为纹理细密,不易沾尘,显得格外挺括干净。
很快,青阳村出了“好布”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夏西镇乃至延昌县传开了。先是周边村镇的人好奇前来打听,见到实物后无不啧啧称奇。一些精明的布贩子嗅到了商机,开始主动上门,想要批量收购。
陈羽并没有被眼前的热情冲昏头脑。他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尤其是在已经得罪了张记布庄的情况下。他采取了谨慎的策略:暂时不设门店,主要以接受预定和少量批发的形式出货,价格定得比市面上的上等细布稍高,但又低于那些真正的精品绸缎,主打一个“质优价宜”的差异化竞争。
这一招果然奏效。既避免了过度刺激张记布庄这类行业巨头,又迅速积累起了口碑和客户群。工坊的订单渐渐多了起来,虽然还无法跟张记那样的大布庄比规模,但已经实现了稳定的盈利,并且利润相当可观。工坊里的女工们,因为计件取酬,收入也水涨船高,一个个干劲十足,脸上洋溢着对生活的希望。
家里的经济状况因此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餐桌上不再是单纯的糙米咸菜,偶尔也能见到荤腥。孩子们的衣服虽然还是以棉麻为主,但都是结实整洁的新布所做,不再像以前那样补丁摞补丁。苏晚晴、薄淑萍等人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切。安氏的到来,虽然增加了口粮开销,但老人家闲不住,帮着做些针线、照看小丫,倒也其乐融融。
这一日,陈羽看着家中日渐充裕,又想到几个孩子未来的教育花费,以及心中那个始终萦绕的、需要更多资金支撑的“更大计划”,他决定开辟另一条财路——卖书稿。
在蓝星时,他是个小说爱好者,尤其喜欢古典名着。《西游记》的故事梗概和精彩情节,他大致还记得。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这种神魔志怪、情节曲折的故事,想必会有市场。而且,通过书稿赚钱,相对隐蔽,不易引人注目,也更符合他“读书人”的身份。
他将这个想法与苏晚晴商量。苏晚晴听闻后,美眸中异彩连连。她出身官宦之家,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尤其写得一手好字,文采亦是不凡。嫁入陈家后,虽然操持家务,但内心深处对文学的喜爱从未泯灭。听闻夫君竟有如此奇思妙想的故事,而且愿意由她执笔润色,她顿时感到一种久违的兴奋与价值感。
“夫君,这……这《西游记》的故事,当真如此光怪陆离,引人入胜?”苏晚晴有些难以置信。
陈羽笑道:“晚晴若不信,我且说一段与你听听。”于是,他便从石猴出世、拜师学艺、龙宫借宝、大闹天宫说起,虽只是梗概,但那波澜壮阔的想象、性格鲜明的角色、幽默诙谐的笔触,已让苏晚晴听得如痴如醉,连在一旁做针线的薄淑萍和逗弄小丫的薄淑秋也忍不住围拢过来,听得入了神。
“好!真好!”薄淑秋拍手笑道,“这猴子太有趣了!姐夫,后来呢?后来他被佛祖压在山下了吗?”
陈羽卖了个关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晚晴,你觉得以此故事,写成话本,可否一试?”
苏晚晴激动地点头:“夫君大才!此故事想象天马行空,却又暗含世情哲理,人物栩栩如生,若写成书,定能风靡!妾身愿尽全力,为夫君誊写润色!”
说干就干。接下来的日子里,每逢夜晚或工余,陈羽便将自己记得的《西游记》前十回的内容,仔细地口述出来。他尽量贴合这个时代的语言习惯,但又保留原着的精髓。苏晚晴则铺开宣纸,焚香净手,用她那娟秀工整的簪花小楷,一字一句地认真记录、润色。她不仅修正了一些过于现代化的词汇,还在诗词歌赋处稍作发挥,使其更符合古典韵味。
夫妻二人一个说,一个写,常常到深夜。烛光下,陈羽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叙述声,与苏晚晴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而充满文化气息的画面。薄淑萍等人也会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或是送上热茶点心,眼中满是钦佩和支持。
终于,前十回的书稿完成了。内容包括了石猴出世到孙悟空被压五行山,故事跌宕起伏,正好卡在了一个令人意犹未尽的关键节点。
陈羽仔细翻阅着苏晚晴誊写好的厚厚一叠稿纸,墨迹未干,散发着淡淡的书香。字迹清丽,排版疏朗,看起来就十分舒服。他满意地点点头:“晚晴,辛苦你了。这字迹,这文采,堪称精品。”
苏晚晴脸颊微红,心中充满了成就感:“是夫君的故事好。妾身只是代为执笔罢了。”
选了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陈羽将书稿用一块干净的蓝布包好,小心放入怀中,告别家人,独自一人前往延昌县城。他此行的目标,是县城里最大、信誉也最好的书坊——“翰墨斋”。
翰墨斋位于县城最繁华的南大街上,门面开阔,三层木楼,飞檐翘角,显得气派不凡。进出其中的多是些文人墨客、学子士人。
陈羽走进书坊,一股混合着墨香、纸香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店内书架林立,卷帙浩繁,伙计们穿着干净的青布短褂,礼貌地招呼着客人。
陈羽没有直接去找掌柜,而是先在店里转了转,看了看当下流行的话本、小说的大致风格和定价。他发现,市面上多是些才子佳人、狐仙鬼怪、或者历史演义类的话本,像《西游记》这种纯粹的神魔冒险题材,极为罕见。
心中有了底,陈羽才走向柜台,对一位看似管事的中年伙计拱了拱手:“这位兄台请了,请问贵坊掌柜可在?鄙人有一部书稿,想请掌柜过目。”
那伙计打量了陈羽一番,见其衣着虽不华贵,但整洁得体,气质沉稳,不像寻常乡下人,便客气地道:“客官稍候,小的这就去请掌柜。”
不多时,一位身着绸衫、年约五旬、面容清瘦、眼神精明的老者从后堂走出,正是翰墨斋的刘掌柜。
“这位客官,听说您有书稿要惠顾小店?”刘掌柜笑容可掬,但眼神中带着商人的审慎。
陈羽再次拱手:“刘掌柜,鄙人陈羽,偶得一笑话本,自觉尚可一观,特来请掌柜品评。”说着,他将蓝布包打开,取出那叠书稿,双手递上。
刘掌柜接过书稿,先是扫了一眼纸墨和字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字迹,清秀灵动,绝非寻常抄书匠所能为,倒像是颇有功底的闺秀手笔。他不由得对陈羽高看了一眼。
然后,他开始阅读内容。起初,他还有些漫不经心,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表情渐渐变了。从好奇,到惊讶,再到沉浸其中,时而捻须微笑,时而眉头紧蹙,看到精彩处,甚至忍不住轻轻拍案叫绝!
他这一看,就是大半个时辰,完全忘了身边还有陈羽这么个人。直到伙计过来添茶,他才恍然惊醒,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稿纸,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陈羽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了。
“陈……陈先生!”刘掌柜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激动和恭敬,“恕老夫眼拙!先生大才!此书稿……此书稿名曰《西游记》?不知后续内容……”
陈羽微微一笑,知道成功了八成:“正是《西游记》。此乃前十回,后续内容,鄙人仍在构思撰写之中。”
刘掌柜搓着手,眼中放光:“奇书!真乃奇书也!构思之奇诡,想象之瑰丽,情节之曲折,人物之鲜活,实乃老夫生平仅见!不知先生此稿,是打算一次性售断,还是……”
陈羽来之前已想好策略,从容道:“刘掌柜是行家,鄙人也不绕弯子。此书稿,我不想一次性售断。有两种合作方式供掌柜考量:其一,贵坊可先行刊印这前十回试水,所得利润,你我五五分成;其二,若掌柜觉得风险太大,我可按字数将前十回稿费一次性结清,但后续书稿,需待此次合作愉快后,再议方式,且价格需另谈。”
刘掌柜闻言,沉吟起来。一次性买断,价格肯定压得低,但若能低价拿到这等奇书,后续利润巨大。分成的方式,书坊需要承担刊印、销售的成本和风险,但若书卖得好,作者也能获得长期收益,更能绑定作者。
他仔细权衡。看这书稿的质量,爆火的可能性极大!而且,这陈羽气度不凡,后续书稿定然还有精彩。若是一次性买断,只怕后续就与这作者无缘了,万一被对头书坊挖去,损失更大。
想到此处,刘掌柜已有决断,他脸上堆起更热情的笑容:“陈先生果然快人快语!老夫以为,分成合作,更能体现先生大作的价值,亦能共担风险,共享其成!就依先生所言,这前十回,我翰墨斋负责刊印发售,利润五五分成!至于稿酬细则,我们可详细拟定一份契约。”
陈羽心中一定,这刘掌柜是个有眼光、敢冒险的生意人。双方就细节又商讨了一番,最终签订了一份简单的契约。刘掌柜预付了十两银子作为定金,约定书籍刊印后,再按销售情况定期结算。
临别时,刘掌柜亲自将陈羽送到门口,紧紧握着他的手:“陈先生,此书必能洛阳纸贵!还望先生早日完成后续书稿,老夫翘首以盼!”
陈羽谦逊几句,告辞离去。怀揣着契约和定金,走在熙熙攘攘的县城街道上,他心中踏实了许多。这条文娱谋财之路,看来是走通了。有了这笔相对稳定的额外收入,家里的底子会更厚,应对未来可能的风浪,也多了几分底气。
然而,陈羽没有注意到,在他与刘掌柜在柜台前热烈交谈时,翰墨斋角落的一个书架旁,一个看似在挑选书籍、衣着体面的男子,目光不时地瞥向他们,尤其是在刘掌柜对书稿拍案叫绝时,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陈羽更不知道,这个男子,正是张记布庄安插在县城,专门留意青阳村织布工坊和陈羽动向的眼线之一。《西游记》书稿带来的惊喜,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与织布工坊的麻烦交织在一起,给他带来新的挑战。但此刻,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脚步轻快,对未来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