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军区培训的通知正式下来了,白纸黑字,盖着鲜红的公章,沉甸甸地压在林晓兰心上,也燃起了她眼中更炽烈的火焰。机遇就在眼前,但她不能留下任何后顾之忧。
爷爷奶奶卖玉佩的心思未绝,婶婶重病如同一个不断吞噬钱财的无底洞,更重要的是,她绝不能容忍父母和弟弟妹妹继续被这样自私算计的所谓“亲人”拖累、捆绑。分家,势在必行!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父亲林建国彻底看清、并且下定决心脱离这个畸形家庭的契机。
这个机会,很快来了。
这天下午,林晓兰故意将部队刚送来的、厚厚一沓合作款项放在自己房间抽屉里,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交给奶奶。她算准了,焦头烂额的爷爷林满根,很可能会铤而走险。
果然,傍晚时分,她佯装外出采药,实则躲在自家后院柴垛后。没过多久,她就看到爷爷鬼鬼祟祟地溜进她的房间,片刻后,揣着那沓钱,脸色涨红又带着一丝得手的兴奋,快步走了出来。
林晓兰没有声张,她耐心等待着。
晚上,林建国下工回来,王秀娟心疼丈夫,想给他煮个鸡蛋补补,去问婆婆要,却被王秀花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只说家里困难,鸡蛋要留着换盐。
林晓兰看准时机,当着父母的面,“惊讶”地发现抽屉里的钱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那是部队下一批药材的定金啊!”林晓兰故作焦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建国和王秀娟的脸色顿时变了。部队的钱,这可不是小事!
“是不是放错地方了?再好好找找!”林建国皱着眉,帮着女儿翻找。
就在这时,林晓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窗外,看到爷爷林满根正神色慌张地打算溜出门去,怀里鼓鼓囊囊。
“爷爷!”林晓兰猛地推开房门,声音清亮,“您这么晚要去哪儿?怀里揣的什么?”
林满根身体一僵,下意识捂住胸口。
林建国也跟了出来,看到父亲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他不敢置信的念头涌了上来。他大步上前,沉声道:“爹,晓兰丢的钱,是不是你拿了?”
“胡……胡说什么!我拿自己家的钱,算什么偷!”林满根梗着脖子强辩,但闪烁的眼神和心虚的语气出卖了他。
“自己家的钱?”林晓兰冷笑,毫不留情地戳破,“那是部队委托我采购药材的专项款,是公家的钱!爷爷,您这是盗窃公款!是要坐牢的!”
“坐牢”两个字像惊雷一样炸响,林满根吓得脸色煞白,王秀花也从屋里冲出来,哭天抢地:“不能啊!不能抓你爹啊!我们也是一时糊涂啊!”
混乱中,林建国死死盯着自己的父母,看着他们为了填补那个无底洞,不惜偷窃、甚至可能连累女儿坐牢的丑陋嘴脸,心中最后一丝对原生家庭的眷恋和容忍,彻底崩断了。他想起之前隐约听到的关于自己身世的只言片语,想起这么多年来的偏心与压榨,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够了!”林建国一声暴喝,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沉痛和决绝。他双眼赤红,看着林满根和王秀花,“把钱拿出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林满根哆嗦着,把那沓沾着他冷汗的钱掏了出来。
林建国没有去接,而是转向闻声出来、吓得小脸发白的林晓松和林晓梅,最后看向一脸担忧的妻子和目光沉静的女儿,一字一句道:
“这个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今天偷钱,明天是不是就要卖儿卖女?爹,娘,你们心里只有大哥一家,何曾有过我们二房?既然这样,那就分家吧!彻底分清楚!”
“分家?!”林满根和王秀花惊呆了。他们从未想过,这个一向老实巴交、逆来顺受的大儿子,竟然会提出分家!
“对,分家。”林建国语气斩钉截铁,“我们大房净身出户,只要现在住的这间偏房和属于我们自己的口粮、锅碗。其他的,我们什么都不要。以后,各过各的,是穷是富,是生是死,各安天命!你们也不用再想着拿我们大房的东西,去填二房的窟窿!”
林晓兰看着父亲挺直的脊梁,心中既酸楚又欣慰。父亲终于立起来了!她适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强大的力量:“我支持爹的决定。而且,为了避免日后再生纠葛,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支书和队长来做见证,立下分家文书,白纸黑字,写清楚——大房自愿净身出户,与林家老宅自此经济独立,两不相干,生死祸福,各不相扰!”
她刻意强调了“各不相扰”,这近乎是一种变相的断绝关系声明。
林满根和王秀花还想闹,但偷盗公款的事被林晓兰捏在手里,他们理亏心虚。再加上林建国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以及闻讯赶来、了解情况后也支持分家的村干部……
几天后,在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的分家文书面前,林晓兰一家五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得到的物质极少,但他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轻松。
林晓兰看着那份文书,心中安定。有了这个,她才能毫无牵挂地去省城拼搏,将来才能带着父母弟妹离开这里,去更大的城市寻亲、求学、开启全新的人生。
家,已经分了。与过去的泥沼,划清了界限。
前路虽未知,但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