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死寂的大地,仿佛没有尽头,唯有脚下冰冷的冻土与空中飘荡的磷火作伴。在离梦的引领下,四人小队向着幽冥死地深处行进。越往深处,死气愈发浓郁,甚至凝结成了粘稠的灰雾,神识在此地几乎完全失效,只能依靠肉眼与灵觉辨物。四周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与窃笑,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雾气中窥视。
叶飘雪紧紧跟在林清舟身侧,抓着林青州衣角的指骨都隐隐泛白了,星月之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清辉,抵御着死气的侵蚀与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干扰。她的伤势虽好转,但此地环境对她依旧压制极大。林清舟握着她的手,精纯的混沌之气源源不断地传来,如同温暖的港湾,驱散着她心中的寒意与不安。
顾寒川剑意凝聚于双眸,目光如电,扫视着迷雾中的每一个角落。离梦则如鱼得水,身形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她本就是这死寂世界的一部分。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灰雾突然变得稀薄,一条宽阔无比、河水呈浑浊暗黄色的大河横亘在眼前。河水无声流淌,不起波澜,却散发着比周围死气更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河面上笼罩着浓郁的化不开的灰色迷雾,看不到对岸。
而在河岸边,一座破败不堪的古老石制码头孤零零地矗立着。码头上,拴着一艘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乌篷小船,船头挂着一盏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灯笼,灯下,坐着一个身披破烂蓑衣、看不清面容的摆渡人。他低着头,仿佛亘古以来就坐在那里,与这死寂的河流融为一体。
“这就是幽冥渡口,这条河,便是黄泉支流。”离梦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传闻渡过此河,可抵达归墟核心,亦有一线生机通往外界。但黄泉之水,鹅毛不浮,仙神难渡,唯有用这特定的渡船,由摆渡人引渡。”
她的目光落在那沉默的摆渡人身上,低声道:“摆渡人非生非死,只认‘渡资’。没有渡资,谁也上不了船。”
“渡资是什么?”林清舟问道。
离梦指了指那盏幽绿的灯笼:“一缕精纯的生命本源,或者……等价的魂能。”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据说每次摆渡,只能载三人。”
只能载三人?!
气氛瞬间凝固。他们这里有四个人!
林清舟眉头紧锁,目光扫过虚弱的叶飘雪、沉默的顾寒川,以及神色莫名的离梦。放弃任何一人,都是他绝不愿意的。
就在这时,那一直低着头的摆渡人,忽然用一种沙哑、仿佛两块石头摩擦般的声音开口了,他并未抬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四人耳中:
“欲渡黄泉,先付船资。一缕本源,或……斩灭岸边的‘噬魂妖树’,取其核心。”
众人顺着摆渡人蓑衣下微微抬起的枯瘦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在码头左侧不远处,灰雾缭绕中,隐约可见一棵巨大、扭曲、枝干如同黑色鬼爪般的怪树。那树上挂满了如同人头般的惨白果实,正散发着吞噬灵魂的诡异吸力,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后期!
“噬魂妖树……”离梦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此物极难对付,其核心蕴含庞大魂能,确实足以充当四人渡资。”
是付出生命本源(对修士而言损伤根基),还是冒险挑战化神后期的噬魂妖树?
几乎没有犹豫,林清舟眼中闪过决然:“我去取树心!”
“我助你!”叶飘雪立刻道。
“一起。”顾寒川言简意赅。
离梦也轻笑一声:“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呢?”
四人瞬间达成共识,与其自损本源,不如合力一搏!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冲向那噬魂妖树时——
“轰隆隆!”
后方他们来时的方向,灰雾剧烈翻涌,数道强横无比、带着滔天怒意的气息如同利剑般撕裂迷雾,悍然降临!
“林清舟!看你们这次往哪里逃!”太一仙门那位古板长老的怒吼声震四野!他身旁,是天剑宗长老以及十余名两宗精锐弟子!他们竟不知用了何种方法,也追踪到了这幽冥渡口!
仇人再次狭路相逢!前有黄泉拦路,后有强敌追杀,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噬魂妖树!
绝境!
太一仙门长老目光瞬间锁定林清舟,更准确地说,是他怀中那散发着混沌气息的源晶,眼中贪婪与杀意毫不掩饰:“交出混沌源晶和九劫剑胚,否则,此地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处!”
天剑宗长老则死死盯着顾寒川:“叛徒,纳命来!”
大战一触即发!
林清舟大脑飞速运转,瞬间做出决断!他猛地将怀中的混沌源晶掏出,却不是交给敌人,而是直接塞到叶飘雪手中,同时对离梦和顾寒川疾声道:“你们带飘雪先上船!我去引开他们,随后就到!”
“不行!”叶飘雪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美眸中充满了惊恐与坚决,“要死一起死!”
“相信我!”林清舟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的坚定与不容置疑,让叶飘雪心中一颤。
离梦眸光一闪,忽然笑道:“何必如此悲壮?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棵噬魂妖树,又看了看追杀而来的太一仙门等人。
林清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祸水东引!
“走!”
他不再犹豫,猛地将叶飘雪推向渡船方向,自己则转身,化神中期的气息全面爆发,混沌剑域扩张开来,主动迎向太一仙门和天剑宗众人,同时一道凌厉的混沌剑气,不是斩向人,而是斩向了旁边那棵沉睡的噬魂妖树!
“吼——!”
噬魂妖树被惊醒,无数鬼爪般的枝干疯狂舞动,挂着的惨白果实齐齐睁开空洞的眼睛,发出刺耳的尖啸!那化神后期的恐怖威压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它感受到了攻击与大量生魂的气息,立刻将怒火与贪婪同时倾泻向距离它最近的——太一仙门和天剑宗众人!
“小辈!你找死!”太一仙门长老又惊又怒,不得不分心应对噬魂妖树的攻击。
场面瞬间陷入极度混乱!林清舟凭借混沌剑域的玄妙,在太一仙门、天剑宗与噬魂妖树的三方夹缝中穿梭,险象环生,却成功地将大部分火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趁此机会,离梦一把拉住叶飘雪,顾寒川断后,三人迅速冲到渡口。
离梦毫不犹豫,指尖逼出一缕精纯的幽冥本源,弹入那盏幽绿灯笼。灯笼光芒大盛,那沉默的摆渡人终于动了动,发出干涩的声音:“三人,上船。”
“清舟还在那边!”叶飘雪焦急万分,不肯上船。
就在这时,林清舟的声音通过神识传来,带着一丝急促与决绝:“上船!在河对岸等我!我自有办法脱身!”
看着在三方围攻下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扁舟、却依旧眼神坚定的林清舟,叶飘雪心如刀割,但她知道,此刻留下只会成为他的拖累。她咬着牙,被离梦和顾寒川拉上了那艘破旧的乌篷船。
摆渡人撑起长长的竹篙,轻轻一点岸边,小船无声无息地滑入暗黄色的黄泉水中,向着对岸那片未知的迷雾驶去。
“清舟——!”叶飘雪站在船头,看着林清舟的身影在岸边越来越远,被狂暴的能量光芒与灰雾吞噬,泪水终于决堤。
离梦看着对岸的激战,又看了看手中那枚林清舟塞过来的混沌源晶,眼神复杂难明。
顾寒川握紧长剑,望着对岸,沉默如山。
小船缓缓驶入黄泉河心,岸边的景象彻底被迷雾笼罩。
而此刻,独自面对强敌与妖树的林清舟,看着消失在迷雾中的渡船,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的体内,那枚被初步炼化的混沌源晶,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正在酝酿。
“现在,该清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