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匿空阵无声运转了七日。林清舟如同深潜水底的礁石,任凭黑岩城暗流如何涌动,自岿然不动。他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对“混沌道种”的温养与感悟更进一层,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愈发圆融如意。那套精心炼制的阵旗阵盘,也在反复的调试与灵力温养下,与他心意相通,运转愈发隐秘流畅。
林清舟悄然撤去院中阵法,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来客居”的小院。他没有退房,只留下足够的房费和一枚不起眼的警示符箓——若有人强行闯入,会引动符箓示警,虽无大用,却能提醒他此地已暴露。
根据余掌柜提供的信息和玉简地图,陨星湖位于黑岩城西南方向约三万里之外,处于一片名为“坠星荒原”的险地边缘。那里地形复杂,空间偶尔会出现异常波动,据说与上古星辰坠落有关,故而得名。
林清舟并未全速赶路,而是保持着普通化神修士的速度,且刻意绕开了一些可能有修士聚集或巡天殿哨卡的区域。他身披那件可以隔绝神识探查的黑色斗篷,面容依旧被混沌之气模糊,气息收敛在元婴后期到化神初期之间,毫不起眼。
三万里路程,对于炼虚修士而言不算遥远,但林清舟走走停停,时而潜入地脉深处借助土遁潜行,时而伪装成采集灵草的散修,足足花了五日时间,才接近坠星荒原。
越是靠近,天地间的灵气便越是稀薄、紊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仿佛带着星尘重量的奇异压力。大地呈现暗褐色,布满环形山般的坑洞和琉璃化的地表,空中偶尔能看到扭曲的、如同极光般的淡银色流光划过,那是紊乱的空间之力与残留星辰之力交织形成的异象。
这一日傍晚,林清舟翻过一座光秃秃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石山,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无法形容其壮阔与瑰丽的景象,呈现在天地之间。
那是一片浩瀚无边的湖泊,湖水并非寻常的湛蓝或碧绿,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的幽暗之色,宛如一块巨大无比的墨色宝石镶嵌在荒原之上。而在那幽暗的湖面之下,竟隐隐有无数细碎的光点在闪烁、流动,仿佛将整片星空都倒映、封印在了湖底!这便是“陨星湖”名字的由来。
湖面平静无波,死寂得可怕,与下方那“流动的星空”形成诡异对比。湖泊周围,环绕着嶙峋的黑色怪石和高低起伏的丘陵,更远处则是荒原与天际线。
然而,这看似死寂的湖畔,此刻却并不平静。
林清舟隐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后,混沌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小心翼翼地蔓延开来。他立刻感知到,在湖泊周围的山石间、丘陵后,乃至半空中一些扭曲的光影里,潜伏着不下数十道强弱不一的气息!
最弱的也有元婴修为,最强的几股,赫然达到了炼虚层次!而且功法气息迥异,显然分属不同势力。
“玄阴教的《九幽寒煞诀》,阴冷刺骨……真火门的《烈阳真罡》,炽热爆烈……还有几股陌生的气息,带着森严的秩序感,莫非是某个大家族或宗门?”林清舟暗自分辨。百味楼余掌柜所言不虚,碧游宫水府将现的消息,果然吸引了不少势力前来。
他甚至还隐约感知到一丝极其隐晦、带着星辰意味的探查波动,在湖面上空缓缓扫过,但并未过于深入湖边区域。“巡天殿的人……果然也来了,但似乎有所顾忌,没有大张旗鼓。”林清舟心下了然。此地鱼龙混杂,巡天殿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多半是暗中监视,寻找目标。
他的目光,则投向了湖泊东南角,一处相对平缓的湖岸。那里矗立着一座三层高的阁楼式建筑,通体由某种深紫色的木材搭建,檐角挂着青铜风铃,在紊乱的气流中发出清脆却带着诡异节奏的声响。阁楼门口悬挂的匾额上,铁画银钩写着三个大字——聚宝阁。
这聚宝阁竟直接将分号开到了陨星湖畔!足见其对此次水府之事的重视,也彰显了其背后势力的底气。
此刻,聚宝阁附近人影绰绰,不断有气息隐晦的修士进出,但所有人都保持着克制,并无冲突发生。显然,这里成了各方势力临时交换情报、采购物资的一个半公开场所。
林清舟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伪装和那枚黑色令牌,并未立刻前往聚宝阁。他选择了一处位于湖泊西北方向、距离聚宝阁较远、且地势较高、视野开阔的丘陵背面。这里岩石嶙峋,天然形成了一些凹陷和裂缝,相对隐蔽。
他悄然潜入一处较深的石缝,确认安全后,迅速取出混沌匿空阵的旗盘。九面阵旗无声没入石缝周围的岩壁和地面,主阵盘置于核心。随着混沌灵力的注入,一层无形的力场悄然张开,将这段数十丈长的石缝内部空间笼罩。从外部看,这里依旧是普通的岩石,神识扫过也会被扭曲误导,难以发现内部玄机。
布好临时据点,林清舟这才稍稍安心。他没有急于去打探,而是盘膝坐下,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同时神识如同最灵敏的触角,以石缝为中心,谨慎地向四周延伸,收集着信息碎片。
“湖底禁制昨夜又波动了一次,比前日更剧烈,水府门户出现的征兆越来越明显了……”
“玄阴教的‘幽泉老怪’亲自来了,就在东面那片黑石林里,那可是炼虚中期的老魔头……”
“真火门来的好像是他们的执法长老‘炎阳上人’,脾气火爆,不好惹……”
“看到那边几个穿银白服饰的了吗?像是中域‘天霜谷’的人,他们也来凑热闹……”
“聚宝阁今晚好像有个小型的内部交流会,据说会有更详细的水府外围地图流出,不过需要验资……”
“嘿,水府还没开,已经有好几拨人在外围‘清理’散修了,想要分一杯羹,没那么容易……”
各种零碎的信息被林清舟捕捉、分析。局势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不仅北域本土的魔道大宗和门派来了,连中域的一些势力也闻风而动。水府尚未真正开启,暗中的摩擦和清理就已经开始。
“清理散修……”林清舟眼中寒光一闪。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大型机缘面前,资源有限,那些大宗门大势力自然会优先保证自家利益,排除“杂鱼”。他这样独自前来的“散修”,正是被清理的目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