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语的出现,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封印空间内残存的战斗余温。他悠闲地立于那庞大骸骨的头颅之上,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的玩世不恭的笑意,俯瞰着下方,如同神明在欣赏蝼蚁的挣扎。
关夏体内因金鹏本源融入而澎湃的力量都为之一滞,心脏沉入谷底。他死死盯着谭语,声音因力量的剧烈消耗和突如其来的背叛感而有些沙哑:“你…一直在利用我?”
“利用?”谭语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弄,“谈不上利用,各取所需而已。我帮你解决小麻烦,提供信息,而你,则作为一枚合格的‘火种’,替我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削弱阴傀宗,并引动这金鹏残魂主动奉献出它最精纯的本源之力。”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虚无的空间,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热:“没有你这簇足够旺盛、且带着令它熟悉的‘薪火’气息的火焰靠近,这固执的扁毛畜生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交出它的本源?没有阴傀宗这些蠢货耗费心力去消磨它的反抗意志,我又怎能如此轻松地坐收渔利?”
“至于‘薪火’…”
谭语的目光落在关夏身上,如同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艺术品,“你以为它是什么?古老的传承?守护的意志?或许吧。但在我们‘拾荒者’眼中,它更是一种极其珍贵、拥有无限成长潜力的‘燃料’或者说…‘道基之种’。”
他伸出食指,指尖一缕苍白色的、与关夏金赤薪火截然不同的火焰悄然跳跃,那火焰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一种吞噬一切的贪婪。“收集、培育、乃至最终‘收割’你们这些散落在外、潜力各异的‘火种’,便是我们的使命之一。你的这簇,融合了地心火髓,又得了金鹏本源一丝锐金之气,品质堪称上乘,足以让我的‘苍白之焰’更进一步了。”
拾荒者!收割火种!
这骇人听闻的真相,如同惊雷在关夏脑海中炸响!他一直以为谭语是友非敌,最多是有所图谋的前辈,却没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他眼中培育的“庄稼”!
那重伤的阴傀宗筑基长老闻言,也是骇然失色,嘶声道:“‘拾荒者’?!你们这些秩序的破坏者,竟然也盯上了这里?!”
“秩序?”谭语嗤笑,“弱肉强食,才是永恒的秩序。好了,废话到此为止。”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而残酷,锁定了关夏,“乖乖交出你的‘火种’和刚刚得到的金鹏本源,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至于这金鹏骸骨和残魂,便是此行额外的收获了。”
话音未落,谭语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从骸骨头颅上消失,下一瞬已然出现在关夏身前,一只缠绕着苍白火焰的手掌,无声无息地按向他的丹田!速度快到极致,远超之前的左锋,甚至给关夏一种无法闪避、无法抗衡的绝望感!
筑基后期?还是金丹?!
关夏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本能催动了他所有的力量!金赤色的薪火自主护体,轰然爆发,试图抵挡那苍白的火焰。新得的金鹏本源也化作锋锐的金芒,萦绕周身。
“螳臂当车。”谭语语气淡漠,苍白火焰与金赤薪火碰撞。
“嗤——!”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侵蚀声。关夏那原本能净化阴邪的薪火,在触及那苍白火焰时,竟如同遇到了天敌,光芒迅速黯淡,被不断消融、吞噬!那苍白火焰中蕴含的,是一种更为本质、更为霸道的“掠夺”规则!
关夏如遭重击,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体表的金赤火焰明灭不定,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仅仅一击,他便已身受重伤!
实力的差距,太大了!
“关夏!”远处,正在与两名阴傀宗弟子缠斗的小藤传来焦急的意念,想要回援,却被死死拖住。小黑发出的灵魂冲击,落在谭语身上,也如同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谭语缓步向前,如同死神逼近,指尖的苍白火焰再次凝聚:“看来,需要我自己来取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团悬浮在骸骨头颅处、因奉献本源而黯淡了许多的裂风金鹏残魂,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决绝的波动!
它不再挣扎,不再咆哮,所有的金色流光猛地收缩,然后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金色细线,并非攻击谭语,而是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瞬间没入了倒飞出去的关夏的眉心识海!
“唳——!”
一声仿佛穿越万古、蕴含着无尽悲怆、不甘,却又带着一丝解脱与决绝的啼鸣,在关夏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与此同时,那具庞大的暗金色骸骨,仿佛被抽走了最后支撑的力量,开始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
“混账!竟敢彻底燃尽残魂,将最后的本源与印记强行传承?!”谭语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这金鹏残魂如此刚烈,宁愿彻底消散,也要将最后的一切赌在关夏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
那金色细线融入关夏识海,并非带来力量,而是一股庞大到几乎将他的灵魂撑爆的信息流和一道无比清晰的空间坐标!那是裂风金鹏残魂在彻底消散前,以其对空间之力的最后掌控,为他强行开辟的一条生路坐标!
关夏只觉头痛欲裂,意识几乎模糊,但求生的意志让他死死抓住了那道坐标!他体内的薪火在这股外来的、同属高阶力量的刺激下,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燃料,金赤光芒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顽强不息!
“小藤!小黑!回来!”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念嘶吼。
冥毒妖藤瞬间舍弃对手,化作流光缩回阴影。小黑也尖叫着回归肩头。
下一刻,关夏借助金鹏残魂馈赠的坐标指引,以及薪火燃烧本源爆发出的最后力量,双手猛地向前一撕!
“嗤啦——!”
他身前的空间,竟然被强行撕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金色裂缝!裂缝对面,是一片陌生的、弥漫着混乱能量风暴的景象!
“想跑?!”谭语怒喝,苍白火焰化作巨掌,遮天蔽日般抓来!
关夏毫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纵身跃入了那空间裂缝之中!
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苍白巨掌轰然拍落,却只抓碎了那道迅速弥合的金色裂缝余波。
而与此同时,失去了残魂支撑的裂风金鹏骸骨,终于承受不住内部力量的崩解与外部苍白火焰的余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了彻底的、连锁反应般的崩塌!巨大的骨骼寸寸断裂,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如同下了一场悲壮的流星雨。
整个封印空间也开始剧烈摇晃,虚无的边界开始扭曲、破碎,仿佛随时都要彻底湮灭!
谭语立于崩塌的骸骨之雨中,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没想到,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不仅没能收割到完美的火种,连到手的金鹏骸骨也化为了乌有!
“关!夏!”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中燃烧着冰冷刺骨的杀意和一丝被蝼蚁戏耍后的羞恼,“你以为逃得掉吗?既然被刻上了‘火种’的印记,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都终将被‘拾荒者’找到,收割!”
他看了一眼即将彻底崩溃的空间,以及那奄奄一息的阴傀宗长老和弟子,冷哼一声,袖袍一挥,身形逐渐淡化,消失在了这片毁灭的景象之中。
只留下崩塌的骸骨,破碎的空间,以及一个关于“火种”与“拾荒者”的惊人秘密,伴随着那个重伤少年的身影,坠入了未知的空间乱流之中。
坠鹰涧的核心秘辛,以这样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但更大的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