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奔涌的力量逐渐归于平顺。混沌原始之光不再是狂野的洪流,而是化为温驯却坚韧的江河,沿着新构筑的法则网络周而复始地运转,持续加固着防线,缓慢而坚定地消磨着黑潮标记的污染。纯白薪火的意志如同定盘的星斗,牢牢锚定着这新生的秩序。
模拟世界数月苦修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初步掌控,更是一种心态上的蜕变。关夏悬停于幽暗海渊,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前方那层荡漾的“空间之膜”。那渗透而出的混沌本源气流依旧持续,但此刻对他而言,已非无法承受的冲击,而是可以谨慎引导、吸收淬炼的“甘霖”。
他并未立刻切断与这“入口”的联系。相反,他主动调整了体内能量的频率,以更加精细、更具“亲和力”的方式,引导着丝丝缕缕的本源气流融入自身。这些气流不再带来撕裂般的痛苦,而是在混沌原始之光的编织下,化为最精纯的养分,滋养着他的金丹虚影,使其表面的天然道纹越发清晰深邃。
每一次吸收,都仿佛在倾听远古的低语,在触摸世界诞生之初的脉搏。他对“法则”二字的理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深化着。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黑潮标记虽被暂时压制,却如同潜藏于冰川下的暗流,依旧冰冷而顽固,不断冲击着防线,伺机反扑。而这海渊之底的“入口”,其背后那古老而沉重的牵引,也随着关夏的深入接触,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某种“意志”。
就在关夏尝试着将一缕心神,顺着那本源气流,小心翼翼地探向“空间之膜”背后那片混沌景象时——
异变,并非来自黑潮,也非来自“入口”本身。
而是来自他手中的混沌令牌,以及他灵魂深处,那与归墟隐隐相连的感知。
“铮——!”
一声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带着无尽悲怆与威严的清越鸣响,毫无征兆地,直接在关夏的识海深处炸开!
并非声音,而是意念的洪流,是信息的狂潮!
刹那间,无数破碎而模糊的画面如同决堤般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一片远比寂灵之海浩瀚、星辰如砂砾般繁盛的古老星空;
“看”到七道颜色各异、贯穿星宇的磅礴光柱,共同拱卫着一座难以形容其伟岸与玄奥的“门”;
“看”到那“门”在某种无法理解的灾难中崩碎,七道源石光柱随之断裂、四散;
“看”到无尽的黑暗与污秽自“门”的碎片中涌出,吞噬星辰,污染法则;
“看”到无数身影在绝望中抗争,有的化身星辰燃烧殆尽,有的以身补“门”缺口,有的则带着源石的碎片,逃向宇宙的各个角落……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道模糊的、周身笼罩着混沌光华、气息与他手中令牌同源,却强大浩瀚了无数倍的身影上。那道身影回首,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与此刻的关夏遥遥对视,那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如释重负的托付,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警告。
紧接着,一道更加清晰、却依旧古老沧桑的意念,如同烙印般刻入关夏的感知:
“后来者……”
“七源归一,非为终点,乃为……起始之钥。”
“门已碎,锁尚存。黑潮乃‘锁’之锈蚀,亦为……‘门’内遗毒。”
“汝持此钥,即承此因果。净化锈蚀,或可暂安;欲真正关闭‘门’户,断绝遗毒,需寻得……失落纪元的‘锁芯’,重铸‘门’扉。”
“然‘锁芯’所在,亦是‘门’之裂隙最剧之处,黑潮源头觊觎之地……”
“前路分岔:一则,携钥远遁,以汝之薪火,护一方净土,徐徐图之,然黑潮终将蔓延,锁终将锈尽;二则,循此牵引,直面源头,寻锁芯,铸门扉,此路……九死无生,然或有一线彻底终结之机……”
“慎择……”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如同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但那宏大的背景,那沉重的因果,那关乎无数世界存亡的抉择,却如同沉重的山峦,压在了关夏的心头。
原来,源石碎片并非简单的宝物或力量,它们是那扇守护着某种关键“门户”的“钥匙”部件!黑潮,竟是那“门户”破损后泄露出的“遗毒”,是锈蚀“锁”的腐蚀力量!而集齐七源归一,只是拿到了“钥匙”,想要真正解决问题,还需要找到对应“门”的“锁芯”,并重铸“门”扉!
而这海渊之底的牵引,似乎就指向了那可能存在的“锁芯”线索,或者……就是一处“门”的裂隙所在?
难怪黑潮本尊如此执着!它不仅想要“钥匙”,更想通过“钥匙”找到“锁芯”和“门”的裂隙,彻底释放或掌控那门后的“遗毒”?
也难怪巡天军和谭语态度如此微妙!他们是否也知道部分真相?他们的目标,是“钥匙”,是“锁芯”,还是……那扇“门”本身?
分岔路口,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一条相对“安全”,却意味着将希望寄托于未来的被动防守,可能最终无法阻止黑潮的彻底蔓延。
一条直指核心,危险至极,却可能真正终结祸患,但也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关夏沉默了。
他并非圣人,也有对生存的渴望,对平静的向往。携带着“钥匙”,以他如今初步掌控七源之力的实力,加上薪火的净化特性,在这寂灵之海,甚至在更广阔的天地,寻一处相对安宁之地,庇护一方生灵,徐徐发展,并非不可能。模拟器也能助他稳步成长。
但……
他想起了琉璃聚落那些鲛人期盼的眼神,想起了骨岛前辈“身陨道不消”的遗志,想起了源初之石最后的警告,想起了那古老意念中,无数先辈以身补“门”、血战星空的悲壮景象。
他的道,是薪火相传,是守护与净化。
若因畏惧前路艰险,而选择暂时的安逸,任由黑潮这“锈蚀”与“遗毒”不断蔓延,侵蚀更多的世界,那他的守护之道,岂不是成了空谈?他的薪火,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在“净土”中燃烧?
纯白薪火在识海中静静跃动,那守护与净化的意志,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坚定。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用那温暖而永恒的光辉,照亮了他内心的答案。
关夏缓缓抬起头,目光不再有丝毫迷茫。他看向身边一直默默守护、眼中唯有信任的林晓玥,看向肩头目光锐利的小黑,看向腕间传递来坚定意念的小藤。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那海渊之底,那荡漾的“空间之膜”,那传来古老牵引的方向。
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带着决绝与锐意的弧度。
“我的路,从来不是选择题。”
他低声自语,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又仿佛是说给那冥冥中的古老存在,说给这无尽的世界。
“既然承此‘钥匙’,便担此因果。”
“既要守护,便守护到底;既要净化,便净其根源!”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不再仅仅是引导吸收那渗透出的本源气流,而是将手中的混沌令牌,缓缓地、坚定地,印向了那层“空间之膜”!
他要主动叩开这扇“门”的裂隙!他要循着那古老的牵引,去往那可能藏着“锁芯”线索,也可能直通黑潮源头的……最终之地!
无论前路是深渊,还是曙光,他都将以手中薪火,照亮前行!
嗡——!
令牌触及“膜”的瞬间,比之前剧烈了无数倍的波纹荡漾开来!整个海渊开始轰鸣,周围岩壁上的新生法则尘埃簌簌落下!
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流淌着混沌色彩的“门扉”,在那“膜”上缓缓洞开!
门后,不再是模糊的混沌景象,而是一条由无数破碎法则与扭曲光影构成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
而那古老沉重的牵引,此刻化为了清晰的召唤!
关夏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幽暗海渊,看了一眼那极远处、象征着现实与“安全”的微弱天光。
然后,他牵起林晓玥的手,周身混沌原始之光与纯白薪火交融辉映,一步踏出,义无反顾地,消失在那洞开的混沌门扉之中!
真正的最终篇章,于此刻,轰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