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朔方城北门。
十五辆装甲车排成长列,在晨雾中缓缓驶入城门。铁轮碾压青石路面,发出沉闷的轰响,惊醒了整座城池。
街道两侧挤满了百姓。他们揉着惺忪睡眼,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铁疙瘩,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就是格物院造的神器?”
“乖乖,这么大的铁车,得多少马拉啊……”
“听说一炮能轰塌城墙!”
“真的假的?那不是天下无敌了?”
人群中,几个不起眼的商贩交换了眼神,默默记下装甲车的数量、外观特征,以及护卫的兵力布置。他们是青州的暗桩,此刻正拼命搜集情报。
陈知白站在城楼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鱼饵撒出去了。”吴先生在他身侧低语,“那几个探子,要不要……”
“不用。”陈知白摇头,“让他们看,让他们报。杨奉越相信我们在全力打造守城利器,就越不会想到我们会主动出击。”
他望向北方。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烟尘——那是周猛率领的两万大军,正按照昨夜紧急下达的军令,向北开拔。
佯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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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朔方城东北一百二十里。
三个狄戎骑兵正在亡命奔逃。他们身后五里处,十名桃源州斥候紧追不舍。
“分头跑!”领头的狄戎百夫长嘶声喊道,“一定要把消息带回王庭!南人在造铁车,很多铁车!”
三人猛扯缰绳,战马嘶鸣着冲向三个方向。
桃源州斥候队正勒住马,抬手示意停止追击。
“队长,不追了?”一名年轻斥候急问。
“不用追了。”队正嘴角勾起冷笑,“主公吩咐,留一个活的回去报信就行。另外两个……”
他打了个手势。
两侧沙丘后突然冒出二十余名弓弩手,箭矢如蝗,瞬间将逃往西北、东北的两个狄戎骑兵射成刺猬。
唯有逃向正北的那个百夫长,箭矢故意射偏,擦着他的头皮飞过。他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抽打战马,消失在沙丘后。
“收队。”队正调转马头,“回去复命。”
他们没注意到,或者说假装没注意到——那个“侥幸逃生”的百夫长,腰带内侧藏着一枚特制铜钱,正面刻着“声东击西”,背面是桃源州的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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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狄戎王庭。
阿史那顿脸色阴沉地看着跪在帐中的百夫长。
“……十五辆铁车,每辆有四匹马拉着,车上装着粗铁管,能发射会爆炸的弹丸。”百夫长声音发颤,“南人的步兵跟在车后,训练有素。他们在朔方城北的荒原上演练,那地方……很像黑风戈壁的边缘。”
“黑风戈壁?”一个老萨满皱眉,“南人去那里练什么?”
“属下不知。但他们的将军说了,要让儿郎们适应在无水区行军……”
帐中一阵骚动。
阿史那顿沉默良久,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陈知白啊陈知白,你真是黔驴技穷了!”
众人愕然。
“大汗何出此言?”
“你们想想。”阿史那顿止住笑,眼中闪过轻蔑,“南人最怕什么?怕我们的骑兵在草原上来去如风。所以他们造这些铁车,想用铁甲对抗箭矢,想用那些会爆炸的玩意儿吓唬我们的马。”
他站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草原地图前:
“可这些铁车笨重如牛,在黑风戈壁边缘练练还行,真进了草原深处,沙地、沼泽、沟壑……随便一个地形就能困死它们。陈知白让士兵练无水行军,正说明他只想固守朔方,最多把战线推到边境百里内,绝不敢深入草原。”
老萨满若有所思:“大汗的意思是,这些铁车只是用来守城的?”
“守城都未必好用。”阿史那顿嗤笑,“你们别忘了,青州的杨奉已经答应秋收后和我们夹击朔方。到时候两面受敌,这些笨重的铁车能顾哪头?”
他拍了拍百夫长的肩膀:“你带回的消息很重要。传令下去,让各部这几个月不要再去边境挑衅,保存实力。等秋收一到……”
他手指重重按在地图的朔方城上:
“我们要让陈知白知道,在草原上,铁疙瘩救不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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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阿史那顿做出“正确”判断的同时,黑风戈壁真正的秘密营地。
这里位于一片干涸的古河床底部,两侧是高耸的沙崖,从空中极难发现。二十辆改进后的装甲车正进行夜间训练——这是陈知白的要求,戈壁昼夜温差极大,必须适应夜间行军。
王匠头举着灯笼,检查一辆刚完成改装的车。
“通风口加了,车顶开了三个气窗,用铁丝网防箭。”他敲了敲加厚的履带,“连接件全部换新,每辆车备了三套备用件。”
陈知白钻进车内。空间依然狭小,但多了几个木架,上面固定着油纸包裹的弹药包——这就是预制好的“散花弹”,使用时只需撕开油纸,塞进炮膛,插入引信即可。
“装填时间测试过了吗?”
“最快六十息。”王匠头颇为自豪,“用的是您说的‘标准流程’,两人配合,一个装药,一个装弹。”
陈知白点头,又检查了车内的水囊、干粮、急救包。每辆车还配备了简易的修理工具和备用水——这些都是根据【全知视角】中现代装甲兵的单车配置简化的。
“够用了。”他跳出车外,“明天开始,进行连续三天的野外生存训练。不提供补给,只给地图和水源点位置。我要看看,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这支队伍能走多远。”
“主公,这会不会太冒险……”周猛有些担心。
“现在冒险,总比在戈壁深处冒险强。”陈知白望向北方,“阿史那顿以为我们不敢深入,我们就偏要深入。而且要比他想象的,走得更深,更快,更出其不意。”
他顿了顿,忽然问:“墨鸦那边有消息吗?”
“有。”吴先生递上一份密报,“青州已经相信我们内斗严重,杨奉正在调整部署,似乎想等我们和狄戎两败俱伤后,再坐收渔利。”
“很好。”陈知白接过密报,看都没看,直接扔进火堆,“告诉墨鸦,可以适当透露些‘新情报’,就说……赵家正在暗中联系青州,想借杨奉之手除掉我。”
吴先生一惊:“这会不会太假了?杨奉多疑……”
“越假越好。”陈知白眼中闪过算计的光,“杨奉生性多疑,看到这种明显是离间计的情报,反而会相信我们内部确实出了问题——因为真正的内斗,一定会拼命掩饰,不会这么轻易被探子知道。”
他转身面对众人,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
“记住,我们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一个月后的奇袭铺路。装甲车要练,佯攻要打,假情报要送。要让阿史那顿和杨奉都相信,我们桃源州内忧外患,自顾不暇。”
“然后……”
陈知白手指向北方,那里是狼居胥山的轮廓:
“在他们最松懈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