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的沉寂，浓重得宛如实质。
千叶繁影那句不带任何情绪的问话，在封闭的空间里盘旋，却像一道惊雷，在沈亦心底炸开。
这个女人，有意思。
“帮你杀人，还你自由。听起来，我像是个专门实现愿望的许愿池。”
沈亦审视着她：“而你，又准备付出什么代价？”
千叶繁影的视线依旧锁着他，那双眸子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他慵懒随意的坐姿。
“两个条件。”
“第一，我要亲眼看着千叶敏夫死。要看到他的血，一滴滴流干。要听到他的惨叫，一声比一声绝望。”
语气中流露出的情绪都不是单纯的仇恨，而是一种扭曲的、被压抑了太久的执念。
沈亦挑了挑眉，对她的要求不置可否：“第二个？”
“事成之后，我要自由。”
简单的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却带着被囚禁一生的沉重与悲凉。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连天空的样子都快要忘记。
沈亦走到她身旁的一张蒲团上坐下，随意地翘起腿。“要我杀你的叔父，还要还你自由。这笔买卖，代价不小。你的价值在哪？”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和千叶敏夫演一出苦肉计，引我入瓮？”
这是最直接的质问，也是试探。
一丝近乎嘲弄的情绪，终于在那双死寂的眸子里泛起。
她似乎觉得他的这份谨慎……很多余。
她没有辩解，也没有争论，言语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总是苍白。
她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苍白纤细的右手。
五指凌空，仿佛在拨动无形的琴弦，在空中划出玄奥而优雅的轨迹。她的指尖流淌着微光，那是纯粹到极致的精神力在具现化。
沈亦看着她，表情未变，但他的神念，早已铺满了整个地下基地，捕捉着每一个能量流动的细节。
静室墙壁上，一面原本显示着阵法核心运转状态的光幕，画面陡然切换。
光幕被分割成了数十个细小的窗口。
每一个窗口，都是一段来自不同通道的监控画面。
她纤细的食指轻轻一点。
一个窗口中，一队忍者巡逻队正从一条走廊走过，步伐整齐划一。而在他们身后，一个隐藏的摄像头无声地转动了半圈，完美地避开了他们的身影。同时，他们指挥中心看到的监控画面，却是一段五分钟前空无一人的循环录像。他们已成了瞎子。
另一个窗口，光幕上标记为红色的压力感应警报区域，数十个红点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代表安全的绿色。墙壁后足以将宗师射成筛子的激光网，无声无息地解除了。仿佛那里从来就只是一面普通的墙壁。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三息之内。
她甚至没有触碰任何实体设备，仅仅凭借精神力与阵法的连接，就篡夺了这座堡垒的“眼睛”和“牙齿”。
她不是工具，她才是这个牢笼真正的主人。
千叶繁影放下手，光幕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这个价值，够吗？”
沈亦敲击膝盖的手指停了下来。
何止是够。
这个女人的精神力，精纯凝练到了一个极致。不同于武者的内劲，也不同于修炼者的灵气，这是一种为了阵法一道而生的天赋。若是加以引导，前途不可限量。
与这样的天才为敌，是愚蠢的。
而让她成为盟友……
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他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他在评估风险，评估这个女人心中那份仇恨的重量。这份仇恨是她行动的动力，也可能成为毁灭一切的火焰。
最终，他笑了。
“成交。”
一个词，一个承诺。
复仇的同盟，在这间地底深处的密室中，瞬间达成。
一股微不可查的松弛感，从千叶繁影的身上散开。那股支撑了她不知多少年的紧绷感，终于卸下了一分。她绷直的脊背，有了极其细微的下沉。
她赌对了。
赌这个男人，赌她当初看到他时，那源于直觉的判断。他身上那股藐视一切规则的气息，正是她所需要的。
她没有浪费时间，玉手一挥，一张更详尽的基地三维立体图，出现在光幕之上，无数能量线路如血脉般盘根错节。
“【八岐之影】大阵，笼罩了整个基地，任何强闯者，都会引来足以绞杀大宗师的攻击。”
她指着地图上那些繁复的能量回路，语气平淡地介绍着自己亲手打造的杰作。
“一旦全面启动，地底的灵脉会与阵法共鸣，就算是普通大宗师，硬闯也撑不过十个呼吸。”
“但千叶敏夫不知道……我为他布下此阵的那天起，就在为今天做准备。”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抹复仇的锋利，如同淬了毒的冰锥。
“我故意留下了一个‘后门’。它不是阵法漏洞，而是一个隐藏的控制中枢。我告诉他，那是为了防止阵法能量失控的最终紧急制动阀，只有他和我能启动。他信了。”
她的手指在迷宫般的结构图上划过，最终，停在了一个临近指挥室的，被高亮标注的房间。
“逆转？”沈亦来了兴趣。
“对。”千叶繁影点头，“将这座堡垒，从他的守护，变成他的坟墓。”
她的话语中，终于染上了一丝快意的温度。
“一旦启动逆转程序，所有对外的杀阵，都会瞬间转向内部。防御光壁会变成切割光网，警报系统会释放高频精神冲击，通风系统会灌入剧毒神经毒气……这里，会变成一个绞肉机，将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人，屠杀殆尽。”
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
干净，彻底，充满了艺术性的残忍。
“但这个中枢，并非无人看守。”她继续道，手指在那个光点上敲了敲。
一个面容冷峻，眼神如刀的男人头像和资料，在房间旁跳了出来。
【鬼影 武藏】。
【实力：宗师巅峰】
【身份：基地副指挥官，千叶敏夫贴身护卫】
“‘鬼影’武藏，千叶敏夫最信任的副手，也是他从本家带来的死士。他是这个中枢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除了千叶敏夫之外，唯一能在此地发号施令的人。”
千叶繁影收回目光，看向沈亦。
一张极薄的，由数据流构成的卡片在她手中凝聚成型，轻飘飘地飞向沈亦。上面记录着详细的地图和武藏的行动规律。
“他是个很无趣的男人，像一部精密的机器。每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固定的四个小时去指挥室交接外，其余时间，他都守在阵眼核心的入口，一步不离。”
她的手指在虚拟卡片上划过，标注出一条最佳潜入路线。
“他守着门。”
她抬起眼，死寂的眸子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诉求。
“杀了他。”
“你就能触碰到【八岐之影】的心脏。”
沈亦接过那张卡片，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弱能量波动。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既然你有能力篡改监控，瘫痪机关，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制造一个意外？”
“我试过。”千叶繁影摇了摇头，“武藏的警觉性超乎想象，任何能量波动都瞒不过他。而且，千叶敏夫在他身上留有【子母感应符】，他一旦死亡，千叶敏夫会立刻察觉。我们必须在他发出警报之前，无声无息地解决他。”
“一个宗师巅峰，还是专精刺杀与感知的忍者，要无声无息……”沈亦摩挲着下巴，似乎在评估难度。
“这是投名状。”千叶繁影打断了他，“我为你指明道路，你为我清除障碍。这很公平。”
沈亦笑了。
他站起身，将那张卡片收起。
“我喜欢公平的交易。”
他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身影再次融入阴影。
“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