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市新城,“三六九开市”的规矩已深入人心。每逢集日,边境便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这一日,恰逢初六大集,晨曦微露,通往互市的各条道路上已是车马如龙,驼铃悠扬,各族商旅脸上都带着期盼的笑容。
市集内,人声鼎沸,货堆如山。西域的奇珍、西州的牲畜皮货、大周的百货物资在此交汇,绘就一幅斑斓繁盛的边贸画卷。
在这熙攘的人流中,一行六人显得颇为引人注目,却又奇异地融入其中。为首的三人并肩而行:一位是身着寻常大周商贾服饰、却难掩挺拔身姿与沉稳气度的年轻男子 裴衔;一位是穿着利落胡服、面容清丽、眼眸灵动的女子,楚倾云;另一位则是身材高大、轮廓深邃、穿着融合了西戎与大周风格锦袍、目光锐利中带着些许新奇与感慨的男子,赫连铮。
他们身后,跟着几名精干的随从护卫,其中裴衔的护卫玄风与楚倾云的女护卫影贴身跟随,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赫连铮的心腹护卫青风则紧随其后,同样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赫爷,感觉如何?”裴衔侧首,对身旁的赫连铮淡然一笑,“这互市,可有几分你想象中的模样?”
赫连铮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香料、皮革、茶叶和烤肉的浓郁气味,他望着眼前摩肩接踵、交易火热的人群,眼中情绪复杂,最终化为一声赞叹:“远超想象!宸爷,夫人,此真乃造福万民之壮举!昔日兵戈相向之地,今日竟能如此和平交易,实乃我西州百姓之福。”他这话发自肺腑,亲眼所见远比听闻更令人震撼。
楚倾云浅笑道:“赫爷过誉。此乃三方合力之果。若无西州各部族踊跃参与,提供如此多的良驹皮货,此市也难有今日之盛况。往后还需都督多多费心,维持此地繁荣安定。”
“分内之事,义不容辞!”赫连铮郑重道。他如今是朝廷亲封的西州都督,此地的繁荣直接关系到他治下的业绩与西州百姓的生计。
一行人信步而行。楚倾云依旧对香料药材兴趣浓厚,不时与胡商交流;裴衔则更关注大周商品的销售情况和质量;赫连铮则对能交换到的粮食、铁,尤其是农具格外留意,这些都是西州稳定发展的急需之物。
在一个售卖大周新式铁器的摊位前,那位独臂老兵摊主依旧在卖力吆喝。赫连铮驻足,拿起一把锄头仔细查看,又掂了掂分量,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好铁!好手艺!此物于我西州农耕大有裨益!”
摊主见又有人赏识,还是位气度不凡、像是西州大人物的胡人(赫连铮的相貌仍有明显西戎特征),更是热情,用刚学来的几句生硬西戎话夹杂着手势介绍起来。青风在一旁笑着帮忙翻译了几句。
这时,之前那起瓷器摊的纠纷再次上演。市巡队的老兵们再次迅速赶到,熟练地调解起来。
赫连铮看得目不转睛,尤其是看到那位调解的老兵竟能说上几句西戎话,让那牧民情绪明显缓和下来时,他不由叹道:“宸爷,夫人思虑周详。用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卒维持秩序,既能镇得住场面,又比军队更让人心安,尤其是我西州子民,初来乍到,见军士难免紧张,见这些老卒反而觉得亲切几分。”
楚倾云道:“他们曾守护这片土地,如今由他们来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交易,再合适不过。”
裴衔颔首:“皆是曾为国效力的勇士,理应有此归宿。”
化解了纠纷,市场更加和谐。赫连铮被一个卖西州特色奶食的摊位吸引,特意买了几块奶疙瘩,分给众人品尝。裴衔和楚倾云也坦然接受,细细品味,还交流起与大周点心的不同。
玄风、影、青风三人虽恪尽职守地护卫着,但看着眼前三位决定西州命运的人物,如同老友般在市井间闲逛、品尝小吃、讨论货品,心中也都生出一种奇异而又温暖的感觉。
日头渐高,一行人走到一处茶摊歇脚。这茶摊正是一位退役老兵的儿子所开,用的茶叶是从大周商队那儿批来的,滚水一冲,茶香四溢。
坐在简陋的木凳上,喝着粗茶,听着周遭喧闹的市声,赫连铮感慨万千:“有时竟觉如梦一般。数月前,此地还是两军对垒的前线。”
裴衔放下茶碗,目光悠远:“所以,我们更要守住这份和平。让此市永远如此热闹,而非重燃战火。”
楚倾云接口道:“利益相连,便能休戚与共。当西州的牛羊能换来粮食布匹,大周的商队能赚得金银满载,所有人都会自发成为和平的守护者。这,便是互市最大的意义。”
赫连铮重重点头,深以为然。直到夕阳西下,集市将散,他们才随着人流各自离去。这座互市,如同一条坚实的纽带,将大周与西州越来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