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外的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脚边,林微婉的哭声压抑又凄厉,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寂静的庭院里飘荡,听得人心头发沉。李慕狸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和却带着一股清醒的力量,一字一句都戳中要害,却又刻意放软了声调:“别哭了,不值得。”
她看着林微婉布满泪痕、狼狈不堪的脸,想起裴郎那些自私凉薄的话,想起林微婉掏心掏肺的付出,终究还是耐着性子,缓缓安慰:“你把一辈子的指望都系在裴郎身上,把真心、尊严甚至良知都赔了进去,可他呢?他只把你当攀附城主府的棋子,当实现科举前程的踏脚石。他要的从来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能给他的钱、能给他的助力。”
“你以为真心能换真心,以为陪着他吃苦就能换来相守,可他从始至终都在算计你——算计你的感情,算计城主府的资源,甚至算计你的性命,只为了他所谓的‘入阁拜相’。”李慕狸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现在看清他的真面目,虽痛,却比等你倾尽所有、被他榨干价值,甚至被他谋算性命时才醒悟,要好上百倍千倍。”
她顿了顿,抬手轻轻拭去林微婉脸颊的泪水,语气里多了几分共情:“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把自己这一辈子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本就是件不可取的事。你是城主府的二小姐,哪怕没有裴郎,哪怕没有绝世美貌,你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有自己的价值要活,何必把自己困在一段不值得的感情里,作践自己?”
顾砚辞站在一旁,没有插话,只是眼神温和地看着李慕狸安慰人的模样,又看向瘫坐在地上的林微婉,眼底满是复杂。沈行舟则守在一旁,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生怕再有意外发生。
林微婉依旧哭得浑身颤抖,李慕狸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底最清醒的角落,可那份被欺骗、被利用的痛苦,却不是几句话就能消散的。她攥着李慕狸的衣袖,泪水浸湿了布料,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我不甘心……我掏心掏肺对他,我为了他顶撞父亲,为了他偷偷求狐仙,为了他……甚至想伤害你……可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知道你不甘心。”李慕狸轻轻拍着她的手,语气依旧温和,“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却换来一场骗局,换谁都会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裴郎已经死了,他欠你的,也终究用性命偿了。你再这么哭下去,伤的是自己的身体,苦的是自己的心,不值得。”
林微婉咬着嘴唇,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却渐渐没了之前的嘶吼,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她知道李慕狸说得对,可心底的痛,却像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心脏,让她难以呼吸。
顾砚辞见她情绪稍稍稳定,才缓步走上前,语气沉稳:“林小姐,此地风大,裴郎的尸体我们会妥善安置,你先回府休息吧。”
林微婉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靠在李慕狸身上,眼神空洞,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李慕狸与顾砚辞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伸手,一左一右扶起林微婉。林微婉的身体很轻,像一片羽毛,浑身都在颤抖,显然是被这场打击彻底击垮了。
沈行舟走在前面开路,四人缓缓朝着城主府内走去。庭院里的缟素在风中轻轻晃动,白色的灯笼映着满地的枯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烛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沿途的下人见他们扶着林微婉回来,都纷纷低下头,神色恭敬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没有人敢多问一句。
刚走到正厅门口,一道素衣身影便快步迎了上来。林清妍穿着一身月白孝衣,长发仅用一根素银簪束起,明艳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憔悴,却依旧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她看到被搀扶着的林微婉,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担忧,快步走上前,伸手接过林微婉的手臂,语气急切:“微婉!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可把我和父亲急坏了!”
林微婉看到姐姐,紧绷的情绪再次崩溃,泪水又涌了出来,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
林清妍见状,也不再追问,只是心疼地扶着她,转头看向李慕狸、顾砚辞与沈行舟,眼神里满是感激:“多谢三位救了我妹妹,大恩大德,城主府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顾砚辞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林小姐既然已经平安回到府中,我们也该告辞了。”
他话音刚落,李慕狸也连忙附和:“是啊,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城主府办丧仪了,我们现在就离开城池,去城外找客栈落脚,等丧仪结束、城门打开后,再启程赶路。”
他们本就只是途经这座城池,如今裴郎已死,林微婉也平安回到城主府,他们没有理由再留下来。更何况城主府氛围诡异,又恰逢城主夫人新丧,他们只想尽快离开这里,避免再生事端。
可林清妍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三位万万不可。母亲新丧,按照城中规矩,要闭城三日,为母亲守丧,这三日里,城门紧闭,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城池。”
“闭城三日?”顾砚辞与李慕狸同时愣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们从未听说过有城池会因家丧而闭城,这显然不合常理,更像是城主府刻意封锁消息的借口。
“没错。”林清妍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却又不容置疑,“这是父亲定下的规矩,也是城中百姓对母亲的敬重,三位就算想离开,也出不了城。”
顾砚辞的眉头紧紧皱起,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城中客栈暂住,等三日之后城门打开,我们再离开,绝不打扰城主府办丧仪。”
“不行。”林清妍却直接拒绝,眼神里满是坚持,“三位救了我妹妹,是城主府的恩人,我们怎么能让恩人去客栈委屈暂住?更何况母亲新丧,府中虽忙,却也不差三位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