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慢慢推开曼丽,慌乱地整理衣服。他走到门口,拉开门。
门外站着齐莉。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像冰锥,直直刺向他。
捉奸像做肠镜,过程屈辱,结果扎心,最后还得自己擦屁股。
王磊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齐莉推开他,走进屋里。目光扫过这间狭小、布置艳俗的房间——廉价的蕾丝窗帘,床上粉红的被单,梳妆台上堆满瓶瓶罐罐。最后,她的视线落在曼丽身上。曼丽裹紧了身上的吊带裙,脸上带着戒备和一丝慌乱。
“你们俩,平时就在这狗窝里偷情?”齐莉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刀子,刮得人耳朵疼。
曼丽挺起胸:“你嘴巴放干净点!”
“干净?”齐莉嗤笑一声,“偷人偷得,我说不得?”
王磊赶紧上前,想去拉齐莉:“莉莉,你听我解释,我是来跟她分手的……”
“不用解释。”齐莉甩开他的手,看都不看他,“离婚协议我准备好了,签字就行。”
“莉莉!你别冲动!”王磊急了,“我真跟她断了!我让她回老家!”
原谅出轨就像吃隔夜菜,闻着还行,吃下去才知道有多恶心。
曼丽看着王磊那副急于撇清的样子,心彻底凉了,一股邪火冲上来。她指着齐莉,尖声说:“你横什么横?你男人早就不爱你了!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像个人!我告诉你,我怀了他的孩子!两个月了!王磊,你不是最疼孩子吗?我给你怀了。”
王磊如遭雷击,猛地扭头看曼丽,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你别乱说……”
齐莉听到“孩子”两个字,脑子里那根绷了一路的弦,啪地断了。
女人的崩溃有两种,一种歇斯底里,一种寂静无声。齐莉属于后者,她感觉自己的内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拧搅,然后无声地碎成了渣。这碎裂悄无声息,却震耳欲聋,足以淹没她过往世界里的一切声音。
第一下耳光又重又响,结结实实扇在曼丽左脸上。曼丽被打得头猛地偏向一边,脸上瞬间浮起清晰的五指印。她吊带睡裙的细细肩带都滑落下来,露出大半个肩膀。
这一巴掌把曼丽打懵了,也把王磊打傻了。
没等曼丽反应过来,齐莉反手又是更狠的一下。
右脸。声音更脆,带着指甲划过的细微撕裂声。曼丽白皙的脸上立刻多了几道血痕。
贱货!齐莉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变形,偷人偷出野种来了!我让你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她彻底疯了,多年的教养、体面,在这一刻灰飞烟灭。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毁了这个女人,毁了眼前这一切。
曼丽脸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尖叫起来,不是哭,是那种被侵犯了地盘动物的尖啸。
啊——!你敢打我!她也红了眼,伸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猛地朝齐莉脸上抓去!
齐莉躲闪不及,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被指甲狠狠挠过,一阵刺痛,肯定破皮了。
疼痛更刺激了齐莉。她一把抓住曼丽试图再次抓来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另一只手死死揪住曼丽烫卷的长发,用力往下拽!
啊!我的头发!放手!
曼丽疼得踮起脚尖,头皮像是要被撕扯下来。她被迫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另一只手胡乱地在齐莉身上捶打,脚也不停地踢蹬。
两个女人彻底扭打在一起。齐莉占据上风,凭着那股不要命的狠劲,把曼丽死死按在旁边的廉价木质餐桌上。
曼丽的腰狠狠撞上桌角,疼得她倒抽冷气。
桌子上一个插着塑料花的玻璃花瓶被撞翻,一声脆响,摔得粉碎,水和假花溅了一地。
我让你偷!我让你怀野种!齐莉一边骂,一边用膝盖顶住曼丽挣扎的腿,手还死死拽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桌面上按。
曼丽拼命挣扎,手指胡乱抓挠,在齐莉胳膊上又留下几道血痕。她哭喊着,骂着难听的话,双脚把地上的玻璃碎片踢得到处都是。
原配打小三就像洗衣机搅内衣,看着是去污,实则把自个儿也搅得变形。
王磊站在旁边,看着这失控的场面。他像一根被两个女人拔河的绳子,都朝他喊着要他,但他心里清楚,无论倒向哪一边,自己都会被彻底撕裂。一边是结发妻子,一边是跟了几年的情人,还扯出个不清不楚的孩子。
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一个头两个大。最终,他还是冲上去,一把抱住状若疯癫的齐莉:别打了!莉莉!住手!
齐莉正在气头上,感觉腰被抱住,更加暴怒。她肘部猛地向后一击,正好捣在王磊的肋骨上。
王磊闷哼一声,手上力道一松。
齐莉趁机挣脱,又想扑向曼丽。
王磊忍着痛,再次上前,这次用了更大的力气,几乎是把齐莉整个人抱离了地面。走!我们回家!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连拖带拽地把还在疯狂挣扎、咒骂的齐莉往门口拉。
齐莉的鞋子踢掉了,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与散落的玻璃碴上,留下模糊的血印也浑然不觉。她被王磊强行拖出门外,嘴里还在嘶吼:王磊你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贱人!
房门被王磊用脚狠狠踹上,隔绝了屋内曼丽压抑的哭泣和咒骂,也隔绝了那一地狼藉。
中年男人的魅力就像秋天的蚊子,咬人挺疼,拍死了一看,满手都是自己的血。
门内,曼丽瘫坐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更是像被掏空了一样。她看着这间承载了她几年不堪回忆的小屋,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怨恨涌上心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也家热闹起来。王强果然换了件印着巨大银色机器人图案的t恤,紧绷绷地裹着他圆滚滚的肚子。妞妞也接来了,小姑娘长大了些,安静地坐在一边。
周美兮和张雪儿也到了。周美兮穿了条粉色的连衣裙,头发精心打理过,一进来眼睛就黏在周也身上。
张雪儿则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看到王强那件机器人t恤,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披萨摆在茶几上,大家围坐着。王强殷勤地给张雪儿拿最大的一块:“雪儿,你尝尝这个口味,超好吃。”
张雪儿接过,淡淡说了声“谢谢”,转头就跟妞妞说话:“妞妞,你芭蕾舞考级考的怎么样啊?”
王强挠挠头,有点讪讪的。
舔狗的爱情像尿裤子,自己觉得热乎,别人看着可笑,最后还得自己收拾。
周美兮挨着周也坐,找着话题:“周也,你暑假也没出去玩啊?听说新开了个游乐场……”
周也手里拿着块披萨,没什么表情:“没想好。”
英子坐在另一边,看着周美兮几乎要贴到周也身上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堵,她低下头,小口咬着披萨,没什么滋味。
青春期的醋意,是没来由的东南风,吹皱一池春水,自己却说不清到底是为了哪片云彩。
张军这时也来了,他穿着一件蓝色牛仔裤和一件普通的灰色t恤,额头上还有细汗,像是刚从图书馆赶过来。
“军哥!快来!给你留了块大的!”王强招呼他。
张军点点头,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他看着眼前这群光鲜亮丽、嬉笑打闹的朋友,看着英子有些心不在焉的侧脸,看着周也那副理所当然被簇拥的样子,心里那片挥之不去的阴云,似乎又沉了些。
他拿起一块披萨,将边缘的面包边仔细掰下,在指尖反复捻搓,仿佛在捻碎自己那轻如鸿毛、又无处安放的心事。
青春的孤独有两种:一种热闹中的格格不入,一种是被生活压弯脊梁后,再也挺不直的自尊。张军此刻同时品尝着这两种。
周美兮还在跟周也搭话,周也偶尔应一声,大部分时间都在听王强吹牛,或者瞥一眼低头不语的英子。
英子感觉到张军的目光,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张军,图书馆忙吗?”
“还行。”张军简短地回答,移开视线。
英子看着他刻意回避的样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将桌上那瓶还没开封的酸奶,轻轻推到张军面前。有些懂得,无需言语。
面馆里,午饭时间过了,暂时清静下来。红梅在里间炒员工餐的炸酱,常松和张姐在外面收拾桌子。
张姐一边擦桌子,一边用胳膊肘捅常松,朝里间使眼色,压低声音:“死人啊?没看见你媳妇在里面忙得脚不沾地?还不滚进去搭把手?杵在这儿当门神?”
常松心里烦透张姐这种指手画脚的样子,但又不敢发作,只能闷声说:“我歉也道了,好话也说尽了,她还不理我,我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人想的!你长着嘴光会吃饭啊?”张姐眼睛一瞪,“进去!看着她干活!伸手!递个碗拿个勺会不会?非得我教你?”
常松憋着一肚子气,掀开帘子走进后厨。红梅正背对着他,在炒锅里翻炒着肉酱,香气扑鼻。她没回头,也知道是他。
常松默默走到水池边,把待洗的青菜拿过来,一棵棵地洗。
红梅依旧不看他,也不说话。锅里的酱汁收得差不多了,她端起沉重的铁锅,准备把炸酱倒进旁边的大碗里。也许是心神不宁,也许是累了,手一滑——
“哐当!”
铁锅砸在灶台边缘,滚烫的炸酱泼溅出来,一些溅到她手臂上,红了一片。
锅子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红梅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朝后倒去。
“红梅!”
常松魂都快吓飞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在她摔倒在地之前,猛地将她拦腰抱住。红梅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红梅!红梅!你醒醒!”常松的声音变了调,抱着她的手抖得厉害。
张姐听到动静冲进来,一看这情形,也吓傻了:“哎呀!这是咋的了?!快!快送医院!”
常松一把将红梅打横抱起,不顾一切地往外冲。
这个平日里能扛百斤货物的汉子,此刻抱着轻飘飘的妻子,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他忽然明白,什么男人的面子、亲戚的纠缠,在可能会失去她的恐惧面前,都失重般飘散了。
张姐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念叨着:“老天爷保佑!可千万别出事啊!”
阳光亮得晃眼,将他脸上的泪痕照得发亮。这个总是慢半拍的男人,此刻却跑得比命运还快。
面馆的炸酱糊了锅底,少年的披萨凉在盘里,大人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常松抱着红梅在烈日下狂奔,每一步都踏碎过往的犹豫与妥协。
生活的真相,有时就需要一记重锤才能敲开。
这重锤,或许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一次锥心的失去,一场甜蜜又慌乱的心动,一次粉碎信任的背叛,一段用青春典当、却无法赎回的明天,一场自导自演的深情,一段无望而酸楚的暗恋,一次斩断血缘的决裂——又或者,仅仅是爱人骤然倒下的身影。
锤音落下,众生皆痛。却也唯有在这剧痛中,
让奔跑的人学会珍惜,让迷惘的人看清方向,让相爱的人懂得相守的重量。
夜色再深,也总有窗口亮着微光;人间再冷,也总有一个人的体温,能为你驱散满怀的冰凉。
这世间最深的温柔,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在你最需要时,有人对你说:
别怕,我在这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