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游戏界的喧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一边，是马天宇和他那艘已经彻底陷入疯狂的战舰——《诸神纪元》。
天穹娱乐动用了所有资源，开启了史无前例的营销轰炸。
“史上第一款‘元宇宙’概念游戏！”
“一千种玩法，一个世界！你的第二个真实人生！”
“好莱坞顶级团队打造，cG画面与实际演算毫无差别！”
各种夸张到离谱的宣传语，配合着顶级流量明星的代言，以及数百位头部主播的签约预热，让《诸神纪元》这个名字，像病毒一样，侵占了线上线下每一个角落。
马天宇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要用这种信息茧房式的洗脑营销，营造出一种“万众期待、不玩就落伍”的社会氛围。
他要用纯粹的商业力量，来定义什么是“好游戏”。
而另一边，则是林默和他的幻境工坊。
面对《诸神纪元》的狂轰滥炸，幻境工坊显得异常安静。
除了“星火计划”在按部就班地推进，“星火引擎”的第一个版本已经开放下载，并在独立开发者社区中获得了极高的赞誉之外，关于【尘埃】这个核心项目，他们没有透露任何新的信息。
这种极致的沉默，反而吊足了全世界玩家的胃口。
“幻境工坊在干什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会是【尘埃】的开发遇到难题，跳票了吧？”
“楼上的别瞎说！林神出品，必属精品！这叫反向营销，懂不懂？越是沉默，憋的大招就越狠！”
“没错！我已经对《诸神纪元》的广告免疫了，天天吹牛逼，烦不烦啊！我就静静地等着，等林神给我们带来新的神迹！”
玩家社区自发地形成了两个阵营。
一边是期待《诸神纪元》的“乐子人”，他们想看看这个“缝合怪”究竟能有多离谱。
另一边，则是“等一个‘尘埃’”的“信仰者”，他们坚信林默会再次颠覆他们的认知。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决定未来几年游戏行业走向的终极对决，即将上演。
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
在《诸神纪元》正式发售的前一夜，马天宇举办了一场极尽奢华的线上发布会。
发布会的压轴环节，是一段长达十分钟的，《诸神纪元》终极cG预告。
巨龙在崩塌的城市上空喷吐烈焰。
神魔在撕裂的天穹下挥舞巨剑。
机甲与魔法齐飞，刀剑与枪炮共鸣。
无数个风格迥异的场景，无数个看似酷炫的角色，被强行剪辑在一起，配上激昂的交响乐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场面宏大，特效拉满。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燃燃燃！”和“牛逼！”所淹没。
马天宇站在天穹大厦的办公室里，看着直播间里那不断飙升的人气，脸上露出了病态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游戏发售后，那破纪录的流水，和被碾成齑粉的【尘埃】。
“艺术？”
“在绝对的商业力量面前，艺术，一文不值！”
他喃喃自语。
发布会的气氛，在cG结束的那一刻，被推向了顶点。
全网的热搜，都被“诸神纪元cG”所霸占。
就在这时。
就在这热度最高，万众瞩目的时刻。
幻境工坊的官方账号，在全球所有社交平台，同步上传了一个新的视频。
视频的标题很简单。
【尘埃：初见】
没有预热，没有宣传，就像一颗投入喧嚣海洋的小石子，瞬间就被淹没。
然而，当那些因为好奇点开视频的人，看完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视频的开头，是黑屏。
没有任何旁白，没有任何音乐。
几秒后，画面亮起。
是一个固定机位的长镜头。
镜头对准的，是一个游戏里的场景。
一间破败、简陋的房间，阳光从布满灰尘的窗户里斜射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束。
房间里，一个穿着朴素，满脸皱纹的老妇人Npc，正坐在床边，默默地发呆。
她的模型，精细到了极致。
脸上的每一条皱纹，眼中的每一丝浑浊，都清晰可见。
画面就这样静止了十几秒。
就在观众开始感到不耐烦时，第一人称视角的“玩家”，走进了镜头。
“玩家”的手里，拿着一朵在路边随手采摘的，不起眼的黄色野花。
他走到老妇人面前，缓缓地，将这朵野花，递了过去。
这是一个“给予”的动作。
老妇人浑浊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玩家，又看了看那朵野花。
她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困惑，仿佛在问：“这是……给我的？”
然后，当她的目光，聚焦在那朵小黄花上时，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悠远。
那是一种追忆。
仿佛这朵花，勾起了她遥远的，深埋在心底的某个记忆。
或许是年轻时，某个心爱的人，也曾送给她同样的花。
或许是她的孩子，在牙牙学语时，也曾把这样的野花，笨拙地插在她的发间。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最后，那追忆，化为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
一滴晶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缓缓滑落。
顺着脸颊的沟壑，滴落在她干枯的手背上。
她没有说一句话。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台词。
视频，就在这一滴眼泪滑落的特写中，戛然而止。
黑屏。
【尘埃】
时长，45秒。
这个视频，像一个无声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全球数以千万计正在观看《诸神纪元》cG直播的观众，在不同的推荐算法下，看到了这个名为“初见”的视频。
刚才还充斥着“燃爆！”和“酷炫！”的直播间和论坛，陷入了长达数分钟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喧嚣，所有浮华，所有巨龙与神魔的嘶吼，在那一滴无声的眼泪面前，都显得如此的可笑，如此的空洞，如此的苍白无力。
许久。
弹幕，才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井喷而出。
但这一次，不再是“燃”和“牛逼”。
“艺术。”
“是艺术。”
“我……我哭了……”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我看懂了她的一生。”
“圣经，这他妈才是真正的圣经！”
“秒了，45秒，秒了10分钟的cG，秒了整个行业。”
“《诸神纪元》让我看到了游戏的‘壳’，而【尘埃】，让我看到了游戏的‘魂’。”
天穹大厦。
马天宇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被无限放大的，老妇人流泪的特写。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
从那份伪造的【尘埃】设计文档开始，他就掉进了一个林默为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他像个傻子一样，拿着一份假的藏宝图，疯狂地挖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宝藏，还沾沾自喜。
而真正的宝藏，林默自始至终，都藏在最深处。
那不是玩法，不是系统，不是数值。
是情感。
是那该死的，无法用数据量化，无法用资本复制的，最纯粹的，人类的情感！
一股混杂着嫉妒、羞辱、和恐惧的疯狂，瞬间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输了。
在理念上，在格局上，在艺术上，输得一败涂地。
但他手里，还有最后一张牌。
市场。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电话，对着那头的下属，发出了最后的，歇斯底里的指令。
“发售日不要改！”
“给我把所有的宣发预算，再加一倍！”
“我要用最高的首日流水，碾碎他那可笑的艺术！”
“我要让全世界都看看，是玩家愿意为艺术买单，还是愿意为快乐付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