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旺军没有说话。
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劣质卷烟，默默地点上。
辛辣的烟气涌入肺里。
让他因嫉妒而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但他心里那本账，却算得比谁都清楚。
二十万星币的机器人租金。
几十万的土地申请费。
再加上那个昂贵的c级防护罩安装费。
这一整套流程下来，没有一百万星币。
根本就不可能搞定。
大哥那个连给孩子，买支高级营养剂。
都得犹豫半天的家，怎么可能突然拿出这么多钱？
他越想，心里的疑云就越重，最后只化作一个怨毒的念头。
这事，处处都透着诡异。
老爸肯定是偏心了，把一辈子的积蓄。
都拿去补贴大哥一家了。
周晓琴可不管别人怎么想。
她看着那些机器人，一丝不苟地。
开始执行开荒除草的任务。
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下一步。
开荒只是第一步，水源才是命脉。
她得尽快联系打井队，把小柑柑发现的那处灵泉引出来。
这不仅仅是为了灌溉，更是为了将大量的灵泉水。
悄无声息地收进自己的储物空间。
那才是她未来安身立命，过上咸鱼生活的真正底牌。
午后两点，日头毒得像个火球，把大地烤得直冒白烟。
空气里都是被晒干的野草味和尘土的腥气。
远处的山峦在扭曲的热浪里，都显得有些不真切。
一辆印着“天华星专业打井”字样的重型卡车。
轰鸣着卷起滚滚黄土，停在了周晓琴家土地的边缘。
车门“嘎吱”一声打开，三个皮肤被晒成古铜色的工人跳了下来。
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叔，脖子上随意搭着一条湿毛巾。
眼神锐利，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的老手。
他大步走到周晓琴面前，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
在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
周晓琴那蜡黄瘦削的身板，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瘦得像风一吹就能倒。
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平静。
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丝毫不见同龄人的怯懦。
这让他心里闪过一丝诧异。
“是周女士吗？”
他的声音粗犷，带着风沙的质感。
“我是李师傅，你们要在这儿打井？”
“对。”
周晓琴轻轻点头，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土地的东南角。
“就在那里。”
李师傅顺着她指的方向眯眼看去。
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吐掉嘴里叼着的草根，语气里满是质疑。
“小丫头，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我瞅了半天，你指的那地方，下面全是坚硬的岩层，钻头下去都费劲。”
周晓琴理直气壮地挺了挺小胸脯。
学着村里神婆的样子，煞有介事地掐了掐手指。
“我不管，我请人算过了，就那个位置风水最好，能聚财！”
“风水？”
李师傅被她这理由气笑了，他抬手指着另一片地势低洼的地方。
“我的好姑娘，我们打井靠的是地质勘探，是科学！”
“你看那边，保准更容易出水。”
“不行，就要那里。”
周晓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态度坚决得让人没辙。
李师傅无奈地看向，一旁满脸通红的周旺国。
用眼神进行最后的确认。
周旺国对上女儿那不容置疑的眼神。
只能硬着头皮，搓着手开口。
“师傅，就……就按我女儿说的办吧。”
“钱我们一分不少，出不出水，我们自己认了。”
李师傅重重叹了口气，算是彻底妥协了。
他心里盘算着，这家人大概是走了什么运。
得了笔横财，现在正不知道天高地厚地挥霍。
也罢，自己只管拿钱办事。
“行！顾客是上帝，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打到一百米深。”
“要是还见不到一滴水，我们可就收工了，这是规矩。”
“没问题。”
周晓琴答应得异常爽快。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小柑柑的感应绝不会出错，五十米深处就是灵泉的泉眼。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在胡闹，在赌一口气。
这样，将来灵泉真的被打出来，也只会被当成是走了逆天的狗屎运。
谁会怀疑到她真正的秘密上去？
这口井，必须打得“愚蠢”又“幸运”。
打井队不再废话。
工人们开始从车上卸下巨大的钻井机。
在那块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土地上，迅速组装起来。
嗡——滋啦——
刺耳的摩擦声瞬间响起，巨大的合金钻头开始高速旋转。
它蛮横地钻入坚硬的土地，碎石和尘土四处飞溅。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的石土气味。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村里无所事事的闲人。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远远地围观，交头接耳。
“这周家丫头真是疯了，李师傅的话都不听，非要往石头上撞。”
“嗨，有几个糟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等着看吧，这钱指定是打水漂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话里话外，全是等着看笑话的幸灾乐祸。
四叔周旺军双手抱在胸前，远远地缀在人群后面。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就等着看，大哥一家怎么把那些来路不明的钱。
一分一分地扔进这石头地里，连个水花都听不见。
他故意踱步到周旺国身边，压低了声音。
那语气里的嘲讽几乎不加掩饰。
“大哥，晓琴这丫头，是不是发烧还没好利索？”
“放着平地不打，非要在这石头上折腾。”
周旺国的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局促地搓着手，却还是小声为女儿辩护。
“晓琴她……她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
周旺军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我看她是被那二十台机器人冲昏了头。”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一片附和。
“就是，机器人再厉害，它还能凭空变出水来？”
“我看这井啊，八成是白打了，白瞎了那些星币。”
周晓琴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轰鸣作响的钻头之上。
眼神里闪烁着无人能懂的期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钻井机持续轰鸣着，钻头已经深入地下三十多米。
李师傅每隔一会儿就停下来。
抓起一把钻出来的土样，放在粗糙的手里捻了捻。
他的脸色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凝重。
他走到周晓琴面前，摊开满是灰尘的手掌。
“小姑娘，你看，还是硬土和碎石，一点湿气都没有，没有出水的迹象。”
他摇了摇头，做着最后的劝说。
“要不……现在换个位置还来得及？”
“不换。”
周晓琴的态度依旧坚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继续打。”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李师傅彻底没话了，叹着气转身走回机器旁。
围观的村民们开始对着周家指指点点，声音也大了起来。
“这下可好了，钱花出去了，井打不出来，我看他们家怎么收场。”
“都说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四叔周旺军的声音再次在人群中响起，这次他直接对着周旺国喊。
“大哥，我看还是算了吧！别再往里扔钱了，这钱花得太冤枉了！”
周旺国的脸已经红得像要滴出血，显然也开始动摇了。
他看向女儿，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钻井机猛地一震，高速旋转的钻头瞬间卡死。
整个机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甚至冒起了一股青烟。
“坏了！机器坏了！”
有村民幸灾乐祸地喊道。
李师傅脸色大变，经验让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利落地关掉机器，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这是……”
他伸手摸了摸还带着高温的钻头。
又抓起一把刚从井里带出来的土样。
那泥土带着异样的湿润，他下意识地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一股清冽的，带着草木芬芳的气息，瞬间钻入鼻腔。
突然，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出水了！出水了！”
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指着钻孔，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而且这水质……天哪，这是灵泉水！”
话音刚落，一股清澈见底的水流。
便从黑漆漆的钻孔中“汩汩”地涌了出来。
水流不大，但胜在持续稳定。
最关键的是，那水在毒辣的阳光下。
竟然泛着一层淡淡的，梦幻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