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烃霄北侧一带并不安静。
山风从高处吹下时，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那不是凡人能闻见的味道。
只有修到一定程度的人，才知道那是“血脉被强行牵引之后残留的气机”。
……
试炼谷就在这样的风里。
白日里，这里是烃霄体修们最向往的地方之一。
谷口挂着一块石碑，上书“烃霄战体试炼场”七个字。
碑后有阵。
阵中有力。
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就可以把自己的筋骨压到极限，再多换来一点境界。
很多人知道这里有问题。
但在这个“上界名额风”吹得越来越紧的时代，知道有问题，不代表不会往里走。
……
今夜的谷口，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不同。
只是天上多了一层云。
云层里藏了几道人影。
“标的位置，就是这里。”卡卡西低声道。
他蹲在一块浮石上，单眼透过薄薄的云雾，看向谷底。
那里有几处暗光在缓缓流转。
那是阵纹。
不是烃霄本地的风格。
而是带着一点牧野那种“血脉先行”的粗犷。
“狐邪山那边确认过了？”叶行问。
“确认了。”一旁的茶九点头。
他今晚换了一身黑衣。
面上贴着一张淡淡的狐纹。
“前几日，我们的人从谷里被请进去‘试炼’了一次。”
“出来之后，身上的气味变了。”
“和大筒木那条线一对，很合。”
“说明这条阵确实挂在同一条采血道上。”
“那就好。”叶行道。
“今晚先不救人。”
“只救一条路。”
“听着还挺冷心。”卡卡西笑。
“先救路，才谈得上以后救得动更多人。”叶行道。
“你们火影那边，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卡卡西没再多说什么。
他把额上的护目往下一拉。
那只写轮眼在夜色中 quietly 亮了一下。
“那就按计划。”他说。
“我们三人下去，你贴阵。”
“我和茶九负责挡人。”
……
谷底。
试炼场今晚照常开门。
只是来的人比平时少了一些。
大概是上界历练队最近在烃霄表现得太活跃，许多本土势力暂时收敛了子弟的脚步。
谷口的护阵由一名大筒木支脉成员看守。
他身形高大，白发垂肩，额间有浅浅的骨纹。
身后站着三名烃霄本地体修。
看装束，应该是某个小宗门的核心弟子。
“再往里走，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大筒木支脉淡淡道。
“你们现在悔，也还来得及。”
三名体修对视一眼。
最后还是咬牙迈了进去。
他们身上的气机不弱。
至少都有天级。
但在谷口那名大筒木眼里，却不过是三块新鲜的肉。
“可惜。”他低声说。
“要是早几年，还能多挑一点。”
“现在这片界的根，被掏得也差不多了。”
“再往后，只怕也剩不下多少好货。”
话音刚落，一缕极细的阴影从他身后飘过。
他敏锐地回头。
什么都没看到。
……
“这位守门的，鼻子还算灵。”茶九的声音在叶行耳边响起。
“不过今晚，他只会闻到风。”
“不会闻到人。”
幻术已经铺开。
谷口的景象在凡俗之眼中不会有任何变化。
只有在更深处，那些阵纹交汇的地方，会悄悄多出一条不属于牧野或烃霄的线。
那是叶行神魂牵出的线。
……
谷底最深处，有一个向下凹的坑。
坑底是一面光滑的石壁。
石壁之上，刻满了细密的纹路。
这些纹路在普通体修眼里，意味着“压骨练力”的机会。
对叶行来说，则是“卦象展开之后的爻序”。
“转爻枢在这里。”他在心里说。
他没有直接落到石壁前。
而是在半空里停了一瞬。
神魂一分为三。
一份落在烃霄这面石壁上。
一份顺着灵师界那边的简图，挂在九霄之巅某处残骸的虚线里。
还有一份，沿着那条早在总署看过的线，轻轻点在火影世界上空某处的节点上。
三处卦象同时展开。
九霄这一界的卦象是乱的。
荒古那边暂时稳住了一段。
火影这一侧，有明显的“被吞”的痕迹。
他把这一切压在心里。
不去做更多无用的感慨。
只是很自然地，把三边的爻序对齐。
然后在烃霄石壁上的那一点。
落下自己的爻。
……
外人看不到任何光。
只有阵图上，极深处某一条本该只是平缓循环的线，突然多了一格极细的折。
那一格。
就是“转爻枢”。
原本负责细调抽取节律的地方。
叶行在那格里写下了自己的痕迹。
不是用力。
而是用“顺着原有走势，偏半分”的方式。
像是往一条已经往前走的路上，轻轻放了一块石头。
石不大。
但足以让后面的脚步，在某个瞬间错开半步。
……
谷口。
那名大筒木支脉忽然皱了皱眉。
“阵势有点怪。”他低声道。
一名本土体修恭敬地问：“前辈，哪儿不对？”
“说不上来。”大筒木闭上眼。
“本该在这个时辰有一个‘峰’。”
“现在似乎偏了一线。”
“可能是你们刚才那几个新人的骨头不够用。”他自言自语。
“不过问题不大。”
“等主上那边的调整命令下来，就好了。”
说到“主上”二字时，他目光本能地朝北方看了一眼。
那方向，正是屠万里一系驻扎的所在。
……
谷底。
叶行已经感觉到阵势在自发调整。
这是牧野那边布阵时特意留下的“自修正”机制。
一旦抽取节律偏了一线，阵图会自动在其他地方收紧或放缓，尽量把整体拉回原来的卦象。
“这就是你们靠血脉带规则的办法。”叶行在心里评价。
“先把路铺好，再让血脉自己去找节奏。”
“遇到问题，就把走得慢的那几段砍掉。”
他没打算和这套机制硬碰。
而是趁着阵势自调的这一刻。
顺着自己那格“转爻”，把连向火影的几条应爻一一标记出来。
那些应爻在神魂视野里，被他点亮成一点点淡金。
“好了。”他在心里说。
“现在——”
“剪。”
……
他没有用任何华丽的法门。
只是很简单地，把挂在烃霄这一侧的那份神魂往上一拎。
那一拎。
对阵势来说，就像原本悬在那里的一个爻，被人突然拔了出去。
烃霄石壁上的纹路闪了一下。
随后，连向火影世界的那几条线，几乎同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那空白只有一瞬。
但在那一瞬里。
连接火影世界的抽取，彻底断开。
……
火影世界上空。
某处原本隐在云层中的光点忽然一暗。
木叶村方向，一名正值值夜的暗部忍者下意识抬头。
他什么也没看见。
只是觉得夜风比前几日轻了一些。
“可能是我想多了。”他对自己说。
转身继续巡逻。
只有远处某座山顶。
正在闭关的鸣人，心口微微一松。
那种这些年积压在胸腔里的“被抽空”的错觉，忽然淡了一线。
他睁开眼。
想了一会。
笑了一下。
“这家伙。”他低声说。
“动手了？”
……
烃霄试炼谷。
阵势的自修正开始运转。
它本能地想把缺失的那几条线补回来。
结果发现——
火影那一端的节点已经不在原来的卦象上了。
那意味着什么。
牧野那边负责监控这条线的人，很快就会知道。
但不是现在。
现在阵势能做的，只是把原本打算送往火影那一侧的那一点抽取，暂时转回烃霄本地。
短时间内。
火影那边会轻一段。
烃霄这边，会重一点。
……
谷口。
那名大筒木支脉忽然脸色一变。
“谁在谷里动手？”他低声喝道。
三个本土体修吓了一跳。
“前辈，我们一直在这里守着。”其中一人忙道。
“没有人进去。”
“有人在阵底动。”大筒木咬牙。
他一脚踏向谷中。
脚刚落地。
脚下的影子忽然一分为三。
三道黑影从不同方向扑向他。
写轮眼。
雷切。
还有狐邪山那种细腻的幻术。
“你们这帮下界人——”大筒木怒喝。
话没说完。
一只手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
那只手不算粗。
却极稳。
“今晚，只是剪一条线。”卡卡西冷冷道。
“你不该挡路。”
……
谷底，叶行收回神魂。
他感觉到阵势的反扑沿着那条被拔掉的爻往回冲。
被他提前准备好的灵师界“缓冲算式”吃掉了一大半。
剩下的一点，打在他神魂上。
像是一记不算太重的巴掌。
疼。
但不致命。
“还好。”他吐出一口气。
“三界挂在身上，总算不是白挂。”
他转身。
一步踏出阵底。
谷中的夜风扑面而来。
隐约能听见上方传来的打斗声。
不过那声音很快就压了下去。
……
半刻钟后。
试炼谷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谷口那块写着“战体试炼”的石碑仍在。
只是石碑底下，多了一道细细的裂缝。
没人注意到这点。
在烃霄这片地上。
裂缝太多了。
多一道不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