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事件如同一块被投入冰封湖面的巨石,在沈家内部激起了巨大的、无声的涟漪。针对“创世纪”的清剿与反击在暗处以更凌厉的态势展开,老宅的守卫等级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硝烟未散的味道。然而,在沈君恒与沈绮梦之间,那由生死一线所撕开的裂痕,却并未导向更深的冰层,反而诡异地,泄露出了一丝微弱的、近乎虚幻的暖流。
沈绮梦手肘和膝盖的擦伤并不严重,陈医生仔细处理过后,只需静养几日便可痊愈。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某些东西,在她卧床休养的这几天里,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沈君恒来看她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不再是带着审视或下达命令的姿态,有时只是沉默地在她房间的沙发上坐一会儿,目光偶尔会落在她包扎着纱布的手肘上,眼神深处那片常年不化的冰原,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他甚至会过问陈医生她的恢复情况,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几句“按时换药”、“注意休息”的吩咐,却带着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近乎笨拙的关切。
最明显的改变,发生在她可以下床活动之后。那瓶如同烙印般的“雪松与冷月”香水,他不再强制要求她每日必须使用。当某天她因精神不济,忘记了喷洒那冰冷的气息时,前来与她一同用早餐的沈君恒,只是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鼻翼几不可察地微动,却什么也没说,仿佛默许了这份短暂的“逾矩”。
餐桌上,也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不同。依旧是精致讲究的菜肴,但偶尔,会多出一两道口味偏甜、或者食材更显温补的菜式,这些,都与沈绮罗偏好的清淡、甚至略带苦味的饮食习惯,有着明显的区别。沈绮梦第一次看到那盅冰糖炖雪蛤被摆在自己面前时,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住,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她抬起头,看向主位的沈君恒,他正姿态优雅地用着餐,目光落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似乎并未留意,但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他并非全然无知无觉。
他甚至开始允许,或者说,不再干涉她一些极其微小的个人偏好。比如,在她休养期间,送来的书籍不再仅限于沈绮罗常看的经济、战略或冷兵器图谱,偶尔也会夹杂一两本风景摄影集,或是关于植物鉴赏的闲书——那是沈绮梦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仅存的一点隐秘爱好。她捧着那本厚重的、印着连绵雪山和奇异花卉的图册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仿佛捧着的不是书,而是一颗被小心翼翼递还回来的、她早已不敢奢望的、属于“自己”的碎片。
这些变化,细微得如同初春冰雪消融时,第一滴顺着冰棱落下的水珠,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整个寒冬的力量。沈绮梦那颗早已被冰封、麻木的心脏,在这突如其来的、陌生的“暖意”包围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感到惶恐,不安,仿佛行走在薄冰之上,生怕下一步就会坠入更冰冷的深渊。但同时,一种更深沉、更隐秘的渴望,如同蛰伏的种子,在这看似解冻的土壤下,悄然探出了脆弱的嫩芽。
他……是不是,终于开始看到“沈绮梦”了?哪怕只是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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