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年,秋。
南京,龙江港。
万民空巷,人潮如织,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于江面之上。
那里,停泊着一个足以让任何时代都为之颤栗的庞然大物。
旗舰,“永乐号”!
这艘由太子朱标亲自督造的万吨巨舰,其巨大的舰身如同一座移动的山脉,三根主桅杆高耸入云,悬挂的巨帆足以遮蔽天日。
在它的周围,三十艘宝船一字排开,组成了大明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远洋舰队。
高台之上,朱标身着太子蟒袍,亲自为舰队送行。
他的身后,是金陵城的所有文武重臣。
“儿臣此去,只为两件事。”
朱标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为大明,取回那遍地的黄金。”
“为父皇,开辟那万世的基业!”
他举起酒杯,面向舰队,声震四野。
“将士们!”
“起航!”
“目标,美利加!”
“喔——!!!”
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中,旗舰“永乐号”发出一声悠长的汽笛嘶鸣,巨大的船身缓缓调转方向,带领着整个舰队,向着东方无垠的大海,破浪而去。
然而,大海的威严,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出海一月,当舰队驶入那片被后世称为“太平洋”的蔚蓝炼狱时,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降临了。
天空在短短半个时辰内,由晴空万里化为墨汁般的漆黑。
海面不再平静,而是隆起了山峦般的巨浪。
“风暴!是巨型风暴!”
宝船舰队指挥使马三保,死死抓着船舵,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是在战火中长大的将领,是太子殿下亲手提拔的海军新贵,可眼前的景象,依旧让他感受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不是风暴。
这是天罚!
百丈高的巨浪如同神灵愤怒的巨掌,一次又一次地拍打在船身之上。
坚固的船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水手们在倾盆的暴雨和滔天的巨浪中,如同蝼蚁一般,被轻易卷走,消失在黑暗的深海里。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舰队中蔓延。
这场风暴,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当风暴过去,天空重新放晴时,原本威武雄壮的舰队,已是一片狼藉。
超过五艘宝船在风暴中失去了踪影,多艘船只主桅断裂,船身严重受损。
更致命的是,为了应对风暴,他们抛弃了大量的货物,而储备的淡水和食物,也在混乱中损失了近一半!
船舱里,受伤将士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甲板上,幸存的水手们眼神麻木,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对未来的绝望。
“美利加……什么黄金国……都是骗人的!”
“大海是会吃人的!我们要回家!”
“再往前走,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质疑和抱怨的声音,开始在舰队的角落里悄然滋生,并有愈演愈烈之势。
马三保看着手中的损失报告,心沉到了谷底。
他紧急召集了所有船长,却发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动摇。
“将军,不能再往前了。”
一名老船长声音沙哑,“我们的淡水,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月。就算现在返航,都未必能回到大明。”
马三保一拳砸在海图上,眼眶赤红。
难道太子殿下的宏图伟业,就要在此折戟沉沙?
难道他马三保,要成为大明第一个远航失败的罪人?
他立刻下令,向金陵发出最高级别的加密急报,将舰队的困境和盘托出,请求指示。
与此同时,金陵,文华殿。
朱标看着蒋瓛呈上的,来自太平洋深处的急报,面色平静如水。
仿佛那信上描述的不是足以覆灭整支舰队的绝境,而是一份再寻常不过的请安奏折。
“殿下,马三保他们……”蒋瓛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焦急。
“慌什么。”
朱标放下信报,语气淡然。
“大海之上,风暴本就是常客。若是连这点风浪都经受不住,还谈何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万国舆图前,手指在一个位于舰队航线前方数百里外的空白海域,轻轻一点。
“传本宫密令。”
“启动‘东风’计划。”
“命‘朱氏皇商’第一、第二、第三号补给舰,即刻前往此坐标,与宝船舰队会合。”
蒋瓛心头剧震!
补给舰?
在舰队出发之前,太子殿下竟然就已经秘密组建了一支远洋补给舰队!
他甚至精准地计算出了风暴可能造成的损耗,以及舰队抵达该海域的时间!
这……这是何等恐怖的算计和布局!
朱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远洋航行,后勤为王。这天下,没有打不赢的仗,只有跟不上的粮草。”
“告诉补给舰指挥,除了物资,把本宫的亲笔信,一并交给马三保。”
“是!”
蒋瓛重重垂首,看向太子的眼神,已然如同仰望神明。
……
太平洋上。
绝望的气氛已经笼罩了整支舰队。
甚至有几个水手试图煽动骚乱,要求立刻返航。
马三保正准备用雷霆手段弹压,以正军心。
就在这时,了望塔上,突然传来一声不敢置信的尖叫!
“船!将军!东边有船!”
马三保心中一紧,立刻举起望远镜。
海平线的尽头,三艘巨大的福船,正悬挂着一面他们从未见过的旗帜,向着他们高速驶来。
那旗帜上,没有大明龙旗,只有一个朱红色的“朱”字,下面绣着“皇商”二字。
“是海盗?还是红毛番鬼的伪装?”
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残存的船只纷纷调转炮口,进入了战备状态。
“等等!”
马三保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对方的旗舰,正在用旗语,打出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信号。
那是太子殿下在水师学堂,亲自教授的最高级加密暗号!
马三保颤抖着手,下令回应。
暗号,分毫不差!
当三艘“商船”靠近,巨大的船舱被打开时,整个宝船舰队,所有人都疯了!
那里面没有丝绸瓷器,而是堆积如山的木桶!
装满了清冽甘甜的淡水!
还有一筐筐码放得整整齐齐,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新鲜蔬果!
更有大量的备用船板、缆绳和帆布!
“天呐!是淡水!是吃的!”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无数水手喜极而泣,跪倒在甲板上,朝着补给舰的方向拼命叩首。
补给舰的指挥官登上“永乐号”,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郑重地交到郑和手中。
“马将军,太子殿下亲笔。”
马三保颤抖着打开信封。
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一如太子本人。
信中,朱标不仅精准地预言了他们会遭遇风暴,甚至连他们此刻的绝望和动摇,都算得一清二楚。
信的最后,只有一句话。
“大明将士,随朕开拓万古未有之疆域,些许风浪,何足道哉?”
轰!
马三保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高高举起信纸,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句话吼了出来。
“些许风浪,何足道哉!!!”
“殿下千岁!大明万年!”
“殿下千岁!大明万年!!!”
这一刻,所有的恐惧、绝望、质疑,全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死里逃生后的狂喜,和对那位远在万里之外,却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近乎狂热的崇拜!
舰队休整三日,士气空前高涨。
就在他们准备再次启航时,一支由十余艘战舰组成的陌生舰队,出现在了南方的海平面上。
他们悬挂着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旗帜,气势汹汹地前来,似乎想要拦截盘问。
马三保看着那些在“永乐号”面前,如同玩具般的卡拉维尔帆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甚至懒得废话。
“传令!”
“‘镇远大炮’,解除炮衣!”
命令下达,永乐号两侧的炮窗齐刷刷打开,数十门黑洞洞、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巨炮,如同苏醒的凶兽,对准了来犯之敌。
那股无形的压迫力,让联合舰队的指挥官当场变了脸色。
他们毫不怀疑,只要一轮齐射,自己的舰队就会被从海面上彻底抹去。
最终,这支联合舰队连一句场面话都没敢说,灰溜溜地调转船头,仓皇逃离。
经此一役,宝船舰队的信心,膨胀到了顶点。
又是半个月的航行。
这一日,清晨。
“陆地——!!!”
了望手那撕心裂肺的吼声,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前方,是陆地!!!”
马三保猛地冲上甲板,举起望远镜。
在他的视野尽头,一道绵延不绝,望不到边际的巨大陆地轮廓,在晨曦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船员们沸腾了!
他们欢呼着,拥抱着,泪流满面。
美利加!
传说中的黄金国!
他们到了!
当舰队缓缓靠近海岸,马三保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看到,在海岸线附近的丛林边缘,出现了一些零星的聚居点。
一些皮肤黝黑,头插羽毛的土着,正手持长矛和弓箭,用一种混杂着好奇、恐惧与警惕的目光,注视着这支从天而降的钢铁舰队。
新的世界,就在眼前。
而这片土地上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