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色的剑光撕裂星骸迷城永恒的昏暗,速度催发到极致。
沈独血眸之中冰寒一片,神识却如同最精密的罗盘,不断扫描着下方飞速掠过的破碎地貌。
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能量稳定,且能隔绝外界那无孔不入的星骸死气的地方,为初一疗伤。
文曲星钥带来的思维清明效果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让他能在焦急中保持绝对的冷静,高效地分析判断。
破军钥上,代表廉贞的星点指引着大致方向,但他此刻无暇他顾,首要任务是稳住初一的伤势。
那星骸低语的污染极其歹毒,如同附骨之疽,不仅侵蚀初一的净月道基,更在不断放大她内心的恐惧与负面情绪,试图从内部瓦解她的意志。
若非初一的本心纯粹坚韧,又有净月之力本能护主,恐怕早已道基崩毁,神魂被污。
必须尽快驱除!
终于,在穿越一片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布满嶙峋怪石的峡谷后,沈独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
那并非死寂或怨念,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秩序与守护之力。
剑光骤转,朝着那波动传来的方向俯冲而下。
峡谷的尽头,是一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壁,石壁之上,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龟裂般的纹路,那些纹路隐隐构成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阵法图案,只是此刻黯淡无光,似乎早已停止运转。
而在石壁的下方,紧靠着壁根,竟然存在着一个小小的村落!
这村落极其简陋,房屋皆是由附近散落的黑色巨石粗略垒砌而成,低矮而坚固,不过二三十户的样子。
村落外围,有一圈同样由黑色巨石堆砌成的矮墙,墙上铭刻着一些简单的、已经磨损严重的防护符文,散发着那微弱的秩序守护之力,将村落与外界那荒凉死寂的星骸环境勉强隔离开来。
村落之中,有微弱的生命气息存在,并非人类,而是一种……沈独也未曾见过的种族。他们体型与人类孩童相仿,皮肤呈石灰色,粗糙而布满纹路,仿佛与这星骸大地同源。
他们动作缓慢,眼神浑浊而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在村落里移动着,修补着石屋,或者在村落中央一小片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地前驻足。
而在村落的最高处,一座稍显完整的石屋前,立着一尊高达三丈的石像。
石像雕刻的是一位身披星辰铠甲、手持巨剑、面容模糊却姿态昂扬的战士!石像同样残破,布满裂痕,但其上残留的那股不屈的守护意志,却是这片村落那微弱秩序之力的核心源头!
沈独的目光落在石像手持的巨剑剑格处,那里,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星辰印记——正是北斗第五星,廉贞的象征!廉贞星,主秩序、囚困、坚守、官禄!此地,竟与廉贞星有着密切关联!
剑光收敛,沈独的身影出现在村落那低矮的石墙之外。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村落的“居民”的注意。
那些石灰色的小人纷纷停下动作,浑浊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沈独,没有惊恐,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麻木与……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源自本能的警惕。
它们缓缓聚拢过来,站在石墙之后,沉默地看着沈独,如同看着一块会移动的石头。
沈独能感觉到,这些石灰色小人实力极其低微,最强的也不过相当于筑基期修士,而且生命之火如同风中之烛,微弱得可怜。
但它们身上,都带着与那石像同源的、微弱的廉贞星力,以及一种与这片星骸大地紧密相连的沉重气息。
“外来者……离开……”
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两块石头摩擦般的声音,从村落中那座最高大的石屋里传出。
随后,一个比其他小人更加佝偻、皮肤如同老树皮般、手持一根简陋石杖的老者,缓缓走了出来。他浑浊的双眼看向沈独,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排斥。
“此地乃‘守墓石村’,不欢迎外来者。请离开。”老石人重复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沈独血眸平静,并未因对方的驱赶而动怒。他能感觉到,这村落虽然简陋,但那石像散发出的微弱守护秩序,以及这些石人身上同源的廉贞星力,恰好能形成一种相对纯净的屏障,对稳定初一的伤势,驱散那星骸低语的残余污染,或许有益。
“我需要一处安静之地,为我女儿疗伤。”沈独直接说明来意,同时,他小心地引动了一丝体内温养的、属于初一的那缕纯净却带着污浊的净月气息。
当那缕气息出现的刹那,所有的石人,包括那为首的老者,那麻木浑浊的眼中,竟然齐齐爆发出了一抹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光彩!那是一种看到了久违的、熟悉的、甚至带着某种敬畏的事物的反应!
“这是……纯净的星灵气息?虽然被污染……”老石人握着石杖的手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沈独,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她……她怎么了?”
“被星骸低语所染。”沈独言简意赅。
老石人沉默了,他回头看了看那尊残破的战士石像,又看了看村落中那些麻木的族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悲伤,有追忆,有挣扎。
良久,他缓缓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承载了万古的沉重。
“进来吧。”他让开了身子,对着围拢的石人挥了挥手。那些石人默默地散开,让出了一条通往村落中央的道路,目光依旧追随着沈独,但那警惕似乎淡化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沈独心中微动,但此刻不及细究,抱着初一,快步走入村落。
一进入石墙的范围,那股微弱的秩序守护之力便笼罩上身。虽然无法完全驱散星骸迷城的死寂氛围,却如同在狂风中提供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安定几分。这对于稳定初一的心神,无疑是有利的。
老石人将沈独引到村落中央,那一片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地旁。这里似乎是村落的核心,地面刻着一个更加清晰的、与那石像剑格处类似的廉贞星阵图,虽然同样黯淡,但残留的秩序之力最为浓郁。
“将她放在这里吧。这里的‘星辉苔’和残存的‘廉贞阵’,能稍微安抚她的神魂,延缓污染的蔓延。”老石人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但少了之前的排斥。
沈独依言将初一轻轻放在那荧光苔藓之上。果然,初一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些许。
“多谢。”沈独看向老石人,“我需要为她驱除污染,期间不能受扰。”
“石村与世隔绝,只要你不主动招惹,不会有麻烦。”老石人顿了顿,那双石灰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沈独,“年轻人,老朽名为‘石守’,是这片‘守墓石村’最后一任族长。在你们疗伤之后,老朽……有一事相求。”
沈独血眸微闪,并未立刻答应,只是道:“且说。”
石守族长抬起头,望向那尊残破的战士石像,眼中流露出无比的崇敬与悲伤。
“想必你也看到了那尊石像。他,是我们石灵一族的创造者与守护神,上古星府,‘廉贞星将’——石岳大人!”
“上古星魔浩劫末期,石岳大人为守护这最后一片未被完全污染的‘星核碎片’,率领我等石灵一族在此死战,最终力竭,身躯与星骸同化,意志化作这尊石像,以其残存的廉贞星力,庇护着我等残族,在这片墓园中苟延残喘……”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悲壮历史。
“我们石灵一族,因石岳大人而生,亦因其而存。我们的使命,便是守护大人的石像,守护这片最后的‘净壤’,等待……等待星府重建,秩序重光的那一天。”
“然而,岁月无情,星骸死气不断侵蚀,石岳大人残留的星力日渐衰弱,我族子民亦在不断石化、消亡……如今,只剩这最后二十三人……”石守族长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我们不怕消亡,这是我们的宿命。但我们害怕……害怕在彻底消亡之前,无法完成石岳大人的遗志,无法将大人的‘廉贞星核’与传承,交托给值得托付之人,让廉贞星的秩序之光,不至彻底湮灭!”
他猛地转向沈独,那双浑浊的眼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紧紧盯着沈独,以及他怀中昏迷的沈初一。
“你们身上,有破军、天枢、禄存、文曲的气息!你们是北斗的传承者,是星府重现的希望!”
“老朽恳求你!若你此行是为了寻找廉贞之钥,请在接受考验、获得传承之后,带走石岳大人的‘廉贞星核’!将其置于星府应有的位置,让秩序之光,重现星空!”
“作为回报,我石灵一族,愿倾尽残存之力,助这位小友驱除污染,稳固道基!并告知你前往‘廉贞殿’试炼的路径!”
石守族长深深躬身,那佝偻的身躯仿佛承载着整个族群的重量与希望。
沈独看着眼前这风烛残年却意志坚定的老石人,又看了看那尊残破却依旧挺立的石像,血眸之中波澜微起。他没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守墓石村,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使命,与廉贞星钥有着如此深的渊源。
带走星核,承接一份因果。但也能更快得到救治初一的方法,并明确获得廉贞钥的途径。
他看了一眼苔藓地上气息微弱的女儿,没有任何犹豫。
“可。”
一个字,重如山岳。
石守族长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竟有石屑般的泪光闪烁(如果石人会流泪的话)。他再次深深一礼:“多谢!”
“事不宜迟,先救初一。”沈独打断了他的感激,语气不容置疑。
“好!请随老朽来!”石守族长精神一振,立刻引领沈独,走向那尊巨大的石像。疗伤的关键,显然与这尊蕴藏着廉贞星将最后意志的石像有关。
而沈独不知道的是,在他应下这份承诺的刹那,破军钥上,那代表廉贞的星点,微微闪烁了一下,与那残破的石像之间,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共鸣。
属于廉贞星的考验与传承,已然在无声中,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