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坊市外,演武陨星带。
玉流云面对三艘影梭的突然伏击,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那份属于剑墟传人的高傲与战意。手中长剑“流云”出鞘的刹那,剑光并非直刺苍穹,而是如同泼墨般洒开,化作一片星屑剑域,将他周身百丈空间尽数笼罩。
剑域之内,无数细碎却锋锐无匹的星辰剑芒如同活物般流转、生灭,每一道剑芒都蕴含着“流云”剑的凌厉与玉流云对“星辰剑道”的独特理解——飘逸、迅疾、变化万千,却又暗藏斩断一切束缚的决绝。
那数十枚激射而来的“蚀骨影钉”,甫一闯入星屑剑域范围,便如同撞入了无形的绞肉机,被无数细密的星辰剑芒反复切割、撞击,其表面的幽蓝腐蚀光泽迅速暗淡,轨迹偏移,大部分还未靠近玉流云十丈之内,便被彻底搅碎、湮灭!少数几枚突破剑芒封锁,也被玉流云随手挥剑,精准点破。
至于那几道粗大的“星蚀吐息”,在侵入剑域后,速度骤减,其内蕴含的侵蚀污染之力,与剑域中流转的纯粹、锋锐、蕴含星光的剑意激烈对抗,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如同滚烫的烙铁落入冰水。星屑剑域剧烈震荡,光芒明灭不定,却并未被一击而破,顽强地阻挡着吐息的推进。
而那道无形的阴影干扰力场,在触及剑域的瞬间,玉流云只是冷哼一声,剑域核心处,一颗更加明亮、仿佛主星般的剑芒骤然亮起,散发出一股斩断虚妄、破灭诸邪的剑道真意!阴影力场如同遇到了克星,被这股锋锐无匹的剑意强行撕裂、驱散!
“雕虫小技,也敢拿来献丑?”玉流云长身立于剑域中央,衣袂飘飘,眼中战意更盛,“影殿的鼠辈,就这点本事吗?若是技止于此,今日便留下你们的飞舟,权当给本公子的‘流云剑’祭旗!”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然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主动朝着为首那艘最大的影梭冲去!手中“流云剑”光芒暴涨,剑势一变,由之前的泼洒防御,转为极致的凝聚与穿透!
剑诀——贯星!
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手臂粗细、却仿佛能洞穿星辰本源的纯白剑罡,自剑尖迸射而出,无视空间距离,瞬间跨越数千丈虚空,直刺影梭舰首那幽蓝的“暗蚀之眼”!
这一剑,快!狠!准!凝聚了玉流云七成以上的剑道修为,更蕴含着一丝“剑墟”核心传承中,那种“一剑破万法”的凌厉道韵!
影梭内的暗星卫指挥官脸色骤变!他能感受到这一剑中蕴含的恐怖穿透力与毁灭意志,绝非寻常炼虚中期修士能抵挡!
“阴影迁跃!紧急规避!”指挥官嘶声吼道。
影梭表面幽蓝光芒狂闪,试图进行短距空间跳跃。然而,“贯星”剑罡的速度实在太快,且似乎锁定了“暗蚀之眼”这个能量核心与探测中枢!就在影梭即将完成跳跃的刹那,剑罡悍然命中!
轰——!!!
刺目的白光与幽蓝的阴影能量剧烈爆炸!影梭舰首的“暗蚀之眼”瞬间爆裂,连带着小半个舰首结构都被这一剑轰得粉碎、扭曲!整艘影梭如同被巨锤砸中的乌龟,翻滚着向后抛飞,内部传来刺耳的警报与金属撕裂声,能量波动紊乱不堪,显然遭受了重创!
另外两艘影梭见状,骇然无比,哪里还敢继续攻击?立刻调转方向,舰体表面阴影涌动,便要远遁逃离!
“想走?问过本公子的剑了吗?”玉流云得势不饶人,剑域再次扩张,无数星屑剑芒如同蜂群般分袭两艘影梭,同时手中“流云剑”再起,又是一道稍弱却依旧凌厉的“贯星”剑罡,射向其中一艘明显是僚舰的影梭!
僚舰仓促间撑起的阴影护盾如同纸糊般被剑罡撕裂,舰体被洞穿一个大洞,虽然没有主舰伤得重,但也彻底失去了战斗与高速逃遁的能力,只能歪歪斜斜地试图撤离。
另一艘影梭则拼着硬抗了数道星屑剑芒的切割,舰体出现数道深深的伤痕,幽蓝能量泄露,却成功激发了阴影迁跃,化作一道幽光,狼狈不堪地消失在虚空之中,显然是回去报信了。
战斗从爆发到结束,不过短短十数息。玉流云以一己之力,重创一艘影梭,轻伤一艘,吓退一艘,自身除了真元消耗不小,剑域略有震荡外,毫发无伤。他悬停于虚空中,望着那两艘受伤逃窜的影梭(一艘已丧失动力,正在缓慢飘离),以及飘散在虚空中的影梭碎片和幽蓝能量残渣,眉头却微微皱起。
“不是他。”玉流云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疑惑,“留下剑意留影的那位,剑意堂皇浩大,蕴含统御星辰的帝道威严,与我的‘星辰剑道’路数迥异,但境界绝对在我之上。而刚才这些影殿的杂碎,实力虽然不弱,却绝非能留下那等剑意之人……难道,是影殿故意冒充,设伏引我前来?还是说……那位真正的‘同道’,也在此地附近,只是未曾现身?”
他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仔细扫描着周围每一寸虚空,却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强大剑修的气息。只有远处,那艘重伤瘫痪的影梭内,传来微弱的生命与能量波动,以及一种绝望而怨毒的情绪。
玉流云略一沉吟,身形一闪,出现在那艘瘫痪的影梭旁。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剑气轻易切开影梭已经破损的舱门,踏步而入。
影梭内部一片狼藉,能量管道破裂,幽蓝的“星蚀”能量四处逸散,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数名或死或伤的暗星卫倒在控制台与走廊中,大多穿着幽蓝近黑的紧身衣袍,气息阴冷。
玉流云的目光,落在了主控台前,那名胸口被自己剑气余波震伤、气息奄奄却眼神依旧凶戾的指挥官身上。
“说,谁让你们在此设伏?”玉流云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剑意威压,“你们如何得知本公子会来此地?留下剑意留影之人,与你们是何关系?”
那指挥官挣扎着抬起头,嘴角溢出带着幽蓝星芒的血沫,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一丝……茫然?
“紫薇帝星的走狗……休想……套取我殿机密……”他嘶哑地说道,显然将玉流云当成了沈独一伙。
玉流云眉头皱得更紧:“紫薇帝星?本公子乃‘剑墟’玉流云,与什么紫薇帝星毫无瓜葛!看来你们是弄错了目标,中了别人的算计,成了可怜的替死鬼。”
指挥官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变得更加疯狂:“剑墟?!不可能……那剑意留影分明是……噗!”他话未说完,猛地喷出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污血,眼中神采迅速黯淡,眉心处一点幽蓝光芒骤然亮起,随即猛地炸开!
竟是在最后时刻,触动了神魂中的自毁禁制,魂飞魄散!
玉流云反应极快,在幽蓝光芒炸开的瞬间,已然抽身飞退,同时剑域护体。那点自毁的幽蓝光芒威力不大,并未对他造成伤害,却也将指挥官残存的神魂与记忆彻底湮灭,不留一丝线索。
“好狠辣的禁制。”玉流云脸色有些难看。看来影殿对核心成员的掌控极其严苛,想要从活口身上获取有价值的情报,难度极大。
他扫了一眼影梭内其他或死或昏迷的暗星卫,知道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停留。挥手收起几件看起来尚有研究价值的影殿制式装备(如破损的暗蚀之眼碎片、阴影通讯模块等),又在那指挥官身上搜出一枚布满裂纹的身份令牌,随即转身离开。
“紫薇帝星……剑意留影……影殿伏击……”玉流云站在虚空中,将这些线索串联,“看来,是那位真正的‘剑意主人’,利用了我,或者说,我们都被卷入了同一场针对影殿的暗局之中。他留下剑意引我至此,或许本意真是‘论剑’,却料到了影殿会在此设伏?亦或是……影殿的目标本就是他,只是误将我当成了他?”
不管真相如何,玉流云心中对那位“剑意主人”的兴趣,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浓厚了。能引得影殿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动用三艘影梭伏击的,绝非寻常人物。而且,对方明显对影殿有很深的了解,甚至能预判或利用影殿的行动。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玉流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看来这‘天南星域’,比传闻中要精彩得多。紫薇帝星传承者,神秘剑道高手,还有阴魂不散的影殿……本公子这趟游历,倒是来对了。”
他不再停留,辨明方向,化作剑光,朝着碎星坊市返回。既然“论剑”暂时落空,且此地已成是非之地,他需要回去重新收集情报,弄清楚那位“剑意主人”与“紫薇帝星”的真正关系,以及……影殿在此地的图谋究竟有多大。
……
阴魂巷深处,葛老净化魔种母巢后,并未立刻离开坊市,而是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那间不起眼的客栈静室。
他盘膝坐下,面前摊开着那卷微微发光的兽皮地图——“寻星图”。此刻,地图上原本代表“阴魂巷”那片区域的、被一层淡淡污秽阴影笼罩的标记,已经变得清晰、干净了许多。而在“阴魂巷”外围,一个代表他自身的、散发着柔和星光的标记旁,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紫金色的星点虚影,正一闪一闪,仿佛在向他传递着某种信号。
“帝星同道,倒是谨慎,自己未曾露面,只以传讯符投石问路。”葛老抚须自语,“不过,这份‘星力污染坐标’倒是精准无比,省了老夫不少搜寻功夫。观其行事,既有借力敲打影殿之意,也有试探老夫立场与能耐之心……看来,这位新生的帝星,处境确实不太妙,急需盟友,却又不得不步步为营。”
他沉吟片刻,指尖再次凝聚星光,在“寻星图”上沈独那个紫金星点虚影旁,勾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符文没入星点,星点的闪烁节奏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传递出一种更加稳定、清晰的“可联络”波动。
“既然同道示警在前,老夫又承情清理了污秽,这份善缘,不妨结下。”葛老低声道,“观星阁避世太久,门人凋零,也是时候,与这新时代的弄潮儿,接触一二了。只希望,这位帝星,莫要辜负了这片星空对他的眷顾才好。”
他闭目凝神,开始通过“寻星图”与那紫金星点之间建立的微弱联系,尝试进行更进一步的、跨越遥远距离的、安全的意念沟通。沟通的内容,将涉及对当前局势的分析、影殿动向的共享,以及……未来可能合作的意向。
……
紫薇星府,净月轩。
沈独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应到了两处异动。
其一,是周天星辰图上,那颗代表“葛老”的隐星,与自己(紫薇星点)之间,悄然建立起了一条极其细微、却稳定可靠的淡金色“联系星轨”。一股温和、苍老、带着善意的意念,正沿着这条星轨缓缓传递而来。
其二,是通过石守族长之前布设的、留在碎星坊市外围的几处隐秘监测节点(与投放传讯符的不是同一批),捕捉到了演武陨星带方向传来的、短暂而剧烈的能量爆发波动。波动特征,一道凌厉如星河的剑意,与三道熟悉的、属于影梭的阴影与星蚀能量!
“演武陨星带有变?玉流云与影殿交手了?”沈独立刻判断,“看来,影殿果然在那里有所布置,只是他们伏击错了人……玉流云的实力,比预想的还要强横,竟能以一敌三,击溃影殿的影梭小队。”
他心念急转。葛老主动建立联系,这是好事,说明对方认可了自己的“投石问路”,且有进一步合作的意愿。而玉流云与影殿冲突,虽然可能打乱自己“论剑”接触的计划,却也无形中进一步激化了“剑墟”与影殿的矛盾,对自己同样有利。
“墨渊先生,通过我们的渠道,重点关注两件事:一、碎星坊市关于‘阴魂巷深处爆发神秘战斗,疑似有高阶修士净化邪祟’的传闻动向;二、关于‘演武陨星带发生激战,一方剑光如星河,另一方疑似使用阴影飞舟’的消息流传情况。注意收集细节,尤其是对‘剑光’与‘阴影飞舟’的描述。”沈独迅速传讯给墨渊。
“是!”墨渊回应。
接着,沈独将心神沉入周天星辰图,开始尝试接收并回应葛老传递来的意念信息。
……
永夜星墟深处,影殿总部,“暗影殿”所属的阴影殿堂。
刚刚收到来自碎星坊市方向传回的两条紧急情报的“暗魇”,那两点幽蓝魂火在兜帽阴影下剧烈跳动着,显示出其内心的震怒与一丝不解。
情报一:阴魂巷丙级七号“蚀心魔种”母巢被彻底净化,现场残留强烈而古老的“周天星力”与“观星阁”特有的“星光镇魂术”痕迹。执行者疑似观星阁隐世长老,并留下警告话语。
情报二:演武陨星带伏击失败,三艘“暗星-丙”型影梭一重创一轻伤一逃回,伏击目标确认为“剑墟”当代行走“玉流云”,实力评估有误,其剑道修为接近炼虚后期,掌握疑似“剑墟”核心传承“贯星”剑诀。目标否认与“紫薇帝星”有关,并言明是应“剑意留影”之邀前往。
“观星阁……剑墟……”暗魇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一个避世万载的老古董,一个眼高于顶的剑疯子……竟然都跳了出来,还偏偏都搅和进了天南这滩浑水!”
他面前的阴影光幕上,数据流飞速刷新,分析着两条情报之间的关联。
“阴魂巷母巢被净化,恰好发生在‘玉流云’遭遇伏击前后。时间上如此巧合……是观星阁与剑墟早有勾结?还是说……是那个紫薇帝星传承者,在暗中操纵,故意引这两家入局,来对付我们?”暗魇迅速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从‘玉流云’的反应看,他似乎确实不知情,是被人以‘剑意留影’引至伏击点。而能留下连‘玉流云’都感兴趣、且蕴含帝星剑意的留影之人……十有八九,就是那紫薇帝星传承者!”
“好一招‘借刀杀人’!不,是‘驱虎吞狼’!”暗魇魂火中闪过一丝阴冷,“利用我们对‘帝星’的关注与可能的伏击点,提前设下‘剑意’诱饵,将‘剑墟’的疯子引过去,让我们与他发生冲突。同时,又抛出‘阴魂巷’的污染坐标,引来观星阁的老家伙清理我们的魔种网络……一石二鸟,既削弱了我们的侦察力量,又成功将两大势力的注意力,引到了我们身上!”
虽然损失了一个丙级母巢和三艘影梭对影殿来说不算伤筋动骨,但这种被人在暗处算计、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暗魇极其不爽。
“看来,我们都小觑了这位新生的帝星。他不仅实力不俗,更精于算计,善于利用各方矛盾。”暗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再将他视为一个单纯的、需要清除的‘威胁目标’了。他已然成为这盘棋局中,一个不容忽视的‘棋手’。”
他沉思良久,幽蓝魂火微微收缩,传达出新的指令:
“传令碎星坊市所有潜伏单位,进入深度静默,近期不得有任何主动行动。暂停一切新的‘蚀心魔种’播种与激活计划。”
“将‘观星阁疑似介入天南星域事务’,以及‘剑墟玉流云与影殿发生冲突’的消息,以隐秘渠道,分别透露给‘幽墟’和‘星辰圣殿’那边。尤其是要暗示,观星阁的出动,可能与‘周天星轨图’的线索有关;而剑墟玉流云的出现,则可能与‘紫薇帝剑’传承的现世有关。”
“同时,启动‘星蚀之矛’发射程序的最后三项前置检测。申请调用‘永夜星瞳’,对天南星域‘荒寂星区’及周边疑似区域,进行一次最高精度的‘本源扫描’,重点搜索‘大型正统星辰阵法核心’、‘高强度帝星波动源头’以及……‘与周天星辰图产生共鸣的空间异常点’!”
“既然他喜欢藏在暗处下棋,那我们就用绝对的力量,将他可能藏身的所有‘棋盘’,一寸寸地照亮、排查出来!‘星蚀之矛’之下,任你算计通天,也终将化为灰烬!”
阴影殿堂内,指令化作无形的波动,传向四面八方。影殿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因沈独的接连“挑衅”与算计,终于开始显露出其更加狰狞、更加不容置疑的一面。一场以整个天南星域为棋盘,以“星蚀之矛”为最终威慑的阳谋与搜索,即将展开。
而沈独,在初步成功“驱虎”之后,也即将迎来影殿更加直接、更加危险的全面压迫。三方暗涌,裂痕初显,真正的风暴,已然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