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轻柔地洒在黑松镇的屋顶和街道上。
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飘散着新鲜面包和柴火的气息。
铁匠铺传来富有节奏的敲击声,酒馆老板正擦拭着招牌,几个农妇笑着交谈,挎着篮子走向市集。
一切都笼罩在一种熟悉而慵懒的宁静之中。
然而,在这片祥和的背景下。
莫德家中却笼罩着一片冰冷的恐慌。
他们年纪最小的孩子在床榻上,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而微弱,原本明亮的眼睛紧紧闭着,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
夫妻俩心急如焚,请来了汉克老爹。
老药师配制的退烧药水喂下去后,热度虽暂时退却些许,可不过几个时辰,更凶猛的高热便再次卷土重来,反反复复,折磨得孩子愈发虚弱。
眼见没有办法,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弱。
莫德和妻子守在床边,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们的心脏。
就在莫德几乎要被无助感吞噬时,他的妻子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
她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发颤:
“女巫……是了,女巫大人!加雷斯!记得加雷斯那只胳膊吗?汉克老爹都说没救了,可他现在劈柴挑水一点不含糊!还有……还有镇上悄悄传的,森林边上那个…那个神奇的铺子……”
她越说越急切,仿佛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绳索:
“去找老莫里斯!对,找他!都说他和那位……有联系。求求他,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莫德被妻子话语中孤注一掷的急切所感染。
他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加雷斯那神奇康复的胳膊和近日来关于“林中奇遇”的模糊传闻也瞬间击中了他的脑海。
绝望的迷雾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透出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他原本因绝望而佝偻的背脊猛地挺直了一些,重重点头,声音沙哑却带着决心:
“对!对!莫里斯老爹……他肯定有办法!走,我们这就去找他!”
这一刻,夫妻二人仿佛共同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绳索,那份身为父母的急切与爱,压过了长久以来对未知的恐惧。
莫德夫妇将家中稍大些的孩子叮嘱在家照看,随即翻找出家中所能拿出的、最显诚意的东西。
一篮子鸡蛋,以及一个沉甸甸装着他们省吃俭用攒下所有钱币的旧钱袋。
两人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家门,脚步踉跄地奔向莫里斯的住处。
内心的恐慌与急切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丈夫莫德额上全是汗,妻子则死死攥着篮子,指节都捏得发白。
当他们气喘吁吁、跌跌撞撞地冲到莫里斯家门前时。
老守林人正像往常一样,坐在门槛上,就着晨光沉默地擦拭维护他巡视森林用的旧斧头,动作缓慢而专注。
他还未抬头,就被两道慌乱的身影和急促的喘息打断了。
莫德夫妇几乎是扑到他的面前,妻子带着哭腔,声音破碎不堪:
“莫里斯!莫里斯老爹!求求您……求求您发发慈悲,带我们去见女巫大人吧!”
莫德赶忙接过话,努力想说得清楚些,却同样语无伦次:“我们的孩子……烧得快不行了!汉克老爹的药……撑不住啊!我们…我们带了所有能拿出的东西,只求换一份救命的药!”
他们将那个篮子和钱袋急切地递到莫里斯面前,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中迸发出的最后一丝炽烈的期望。
莫里斯抬起眼,目光落在夫妇二人仓惶的脸庞。
他沉默了片刻,想起了前几日林溪的嘱托,也想起了那间出现在林边、无人值守的“树洞魔法铺”。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工具,站起身,沉稳的目光扫过这对几近崩溃的父母,最终点了点头。
“东西收好,跟我来。”
他没有多问,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但你们要见的,不是女巫本人。森林边上有了一个新的地方,或许能换到你们需要的东西。”
莫德夫妇紧跟着莫里斯来到了那片林间空地的边缘。
当那座“魔法铺子”真正映入眼帘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绝非人力所能建造。
小巧的屋身仿佛由活着的、交织的藤蔓与光滑的木材自然生长而成,微微散发着柔和的莹光。
屋檐下悬挂着一枚轻巧的风铃,无风自动,发出空灵细微的叮咚声。
铺子周围的地上,生长着一圈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奇异小花。
旁边的古树上垂下的藤蔓结着几颗明珠似的果实,正投下柔和的、梦寐般的光亮,将这片小天地映照得既神秘又安宁。
莫德夫妇紧张地对视一眼,在莫里斯眼神的示意下,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领域。
他们依照旁边一块发光木牌上简洁的图案指示,选择了魔药。
然后虔诚地将那篮新鲜的鸡蛋和那个装着全部积蓄的旧钱袋,放入了树根处一个仿佛天然形成的凹槽中。
东西刚放稳,凹槽内便泛起一层水波般的微光。
紧接着,那篮鸡蛋和钱袋就在他们眼前如同融入水中一般,无声无息地沉下去,消失不见了!
夫妇俩惊得瞪大了眼睛。
而几乎就在同时,旁边一个光滑的木制小平台上,柔和的光晕汇聚,一瓶盛着湛蓝色液体的水晶魔药和一个明显干瘪下去的钱袋凭空浮现。
钱袋口微微敞开,能看见里面还有钱币,女巫大人没有全部拿走。
森林的木屋内弥漫着草药的清香,林溪正指导莉莉丝辨认一种新魔药的特性。
忽然,她话语微微一顿,目光瞥向工作台一角那面镶嵌着藤蔓纹路的银镜——镜面正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涟漪微光。
“稍等,莉莉丝。”她轻声道,指尖划过镜面。
镜中景象变幻,清晰地映出魔法铺子前的画面:莫德夫妇正虔诚地放入一篮鸡蛋和一个旧钱袋。
莉莉丝也好奇地凑过来看,见状,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下意识拉了拉林溪的衣袖,小脸上写满了最直接的期待:
“特莉斯老师!是鸡蛋!新鲜的鸡蛋!我们晚上可以用它做好吃的吗?”活脱脱一只看到鲜鱼的小猫。
林溪不禁莞尔,看着镜中交易完成,那篮鸡蛋和钱袋消失在微光中,随即出现在木屋角落的特定法阵内。
她笑着摇了摇头,心思显然和小学徒在同一件事上:
“当然可以。至于这些钱币……”她瞥了一眼那袋对于普通人而言可能意味着一整年积蓄。
但对她们却毫无吸引力的铜币和小银币,“收一些吧。但鸡蛋,确实是更好的报酬。”
她们的确都不缺钱。
林溪的系统积分足以兑换无数世界的稀有物资,而莉莉丝的母亲艾拉留下的积蓄,也足够她作为普通人过完一生。
更何况,雾雨森林本身就是一座无尽的魔法药材宝库,根本无需外求。
而那些救治镇民的魔药,大多本就是莉莉丝平日练习的成果,多到药柜都快塞不下了。
能用它们换来真挚的感激和……一篮新鲜鸡蛋,在林溪看来是笔非常不错的交易。
魔药瓶在微光下折射着令人心安的光芒。
“可……可以了吗?……”莫德的妻子声音发颤,不敢相信就这样简单,她紧紧抓着丈夫的胳膊,看向莫里斯寻求确认。
莫里斯看着那瓶如期出现的魔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他沉稳地点点头:“当然,交易完成了。拿上药,回去吧。”
莫德夫妇千恩万谢,几乎语无伦次。
随后便紧紧攥着那瓶冰凉的魔药,转身沿着来路飞快地跑回了镇上,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心中满载着希望的重量。
他们一路心急火燎地赶回家,丝毫不敢耽搁。
小镇边缘,早有眼尖的镇民注意到他们先前跟着莫里斯行色匆匆地往森林去,手里还明显拿着东西。
此刻见他们空手而归,却一脸急迫与希冀,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一进家门,夫妇俩立刻按照莫里斯的提示,将瓶中那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湛蓝色液体小心喂入孩子口中。
接着,便是煎熬而寂静的等待。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他们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孩子。
渐渐地,孩子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急促痛苦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额头上那吓人的滚烫高温,也一点点退却,恢复了令人安心的温凉。
“退了……真的退了!太好了!太好了……”莫德的妻子颤抖着手抚摸着孩子的额头。
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喜悦和后怕同时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脱力,和丈夫相互依偎着瘫坐在窗边的旧沙发上。
“有用……太好了……太好了。”
她喜极而泣,将脸埋在丈夫肩头,声音哽咽地喃喃低语,“伟大的女巫阁下救了我们……一定是仁慈的森林之神保佑……让我们遇到了一位善良的女巫……”。
木屋。
“好了,”林溪收回目光,心情愉悦地揉了揉莉莉丝的头发。
“今天的魔药课提前结束。我们来研究一下,是用这些鸡蛋做金黄的蜂蜜松饼好呢?”
“还是炒一盘香喷喷的蘑菇蛋卷呢?正好莫里斯之前送来的肉和蔬菜还有不少。”
“好耶!”莉莉丝欢呼起来,立刻把研磨钵忘在了脑后,迫不及待地跟着老师走向了厨房。
浓郁的草药香气中,渐渐融入了另一种温暖踏实的食物香味,弥漫在整个木屋里。
周围的邻居们都知道莫德家幼子病重高烧不退的消息。
在这医疗匮乏的年代,幼童因此夭折并非罕见之事。
也有人隐约听说,走投无路的他们,似乎冒险去寻求了女巫的帮助。
第二天,当人们看到莫德照常出门劳作,脸上却不见了连日来的愁云惨雾,甚至还能和人点头打招呼时,议论便开始了。
再到后来,看到莫德的妻子也重新出现在屋前晾晒衣物。
她的脸上有了血色,不再是以往那副以泪洗面的模样,甚至有人听见那孩子细弱的玩耍声从屋里传来。
所有猜测都得到了证实。
魔法铺子、神秘女巫、以及那真正能起死回生的神奇魔药,不再仅仅是模糊的流言。
而是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令人无法不信的奇迹,迅速成为了镇民们窃窃私语中最热烈、也最复杂的话题。
人们好奇、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