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樊帆提出的“共同创业”的请求，江水溶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你想创业？想法是好的。那具体……你想干点什么呢？”
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从小养尊处优、除了打游戏和泡吧以外似乎没啥特长的乖宝宝，能创出什么业来。
他甚至阴暗地猜测，这回之所以被逼得离家出走，主要根源可能就是沐晴让他参与了游戏厅的实际管理，而他压根不懂，结果搞得一团糟，才引发了后续的连锁反应。
然而，樊帆听到江水溶这样问，非但没有被难住，反而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立刻两眼放光，充满了莫名的激情：“咱干什么都行啊！江哥，关键是这个态度！沐晴和我父母不是觉得我是个废物，干啥啥不行吗？我偏要让他们看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干个体户’！”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功成名就、打脸所有人的光辉未来。
江水溶默默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他觉得，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社会锻炼”，樊帆进步最大的地方可能不是能力，而是这越来越溜的嘴皮子和莫名其妙的自信。
樊帆越说越兴奋，往江水溶的座位又挪近了些，压低声音，一副分享机密大事的模样：“江哥，要不，咱们开个第三方劳务派遣公司？您看怎么样？这个我觉得有搞头！”
“第三方劳务派遣？”
江水溶愣了一下，这名词对他来说有点陌生，“那是干什么的？”
他平时送外卖、打格斗，没事也到处晃悠，确实不关注这些。
对于江水溶的茫然，樊帆非但不失望，反而露出一种“你问对人了的”神秘笑容，解释道：“害！江哥你是不知道啊，但我还挺清楚的！因为我家旗下就有一个这样的公司，规模还不小呢。现在啊，很多国央企还有私企，为了规避用人风险和责任，也为了所谓的‘降本增效’，很多基层岗位甚至一些技术岗，都用的劳务派遣公司的人，省心又省事！”
江水溶皱眉，抓住了关键问题：“那，你既然家里就有这行当，你也了解，为什么非要跟我合作？你自己单干不就得了吗？”
背靠大树好乘凉，何必出来从头折腾？
“咳咳，”
樊帆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声音低了下去，“江哥，我这次出来，是憋着一口气想创业证明自己，但我出来的时候……比较匆忙，钱带的不多，也就是说，启动资金非常有限。”
他搓了搓手，重新燃起热情，“所以咱们两个合作啊！我们可以先从小做起，就先把安保这一块干起来！我负责出去跑业务，拉客户！江哥你身手了得，一个能打十个，你负责……呃，可以先当一段时间的保安队长，亲自带队，这就是咱们的核心竞争力！等不久后，咱们发展壮大了，就可以雇更多人了，到时候咱们两个就一起坐在办公室里当老板，数钱！多好！”
江水溶似笑非笑地看向樊帆，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此刻终于深刻地明白了一句话：富二代最高消费、最败家的行为，不是买跑车不是泡夜店，而是——创业啊！
这哪是创业？
这分明是作死呢么！
没钱还好，可能还能少赔点，这要是有钱，照他这搞法，不出三天也得赔得底朝天。
因为根本没有任何切实可行的规划，全凭一腔热血和想当然，纯属瞎创业。
让樊帆去跑业务？
他可真看得起他自己。
虽说他现在嘴皮子是比从前利索点了，最起码敢跟人说话了，但那也不代表业务能力强啊！
再说，江水溶虽然不懂劳务派遣，但他好歹也送过一段外卖，知道想开门做生意，最起码得有个固定的营业地点、办个营业执照吧？
啥啥都没有，就空着手出去“联系业务”，是想搞诈骗么？
尤其令江水溶最不能接受的，是这小子居然想安排自己去当保安？！
这……资本家养的好大儿，真是用的好一手“空手套白狼”啊！
用他的理想当动力，用江水溶的武力当成本。
“江哥，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樊帆被江水溶看得有些发毛，试探着问，“是不是觉得我的计划太完美、太可行了？被我的智慧震撼了？”
“不不不，”江水溶连忙摆手，扯出一个笑容，“我只是……个人不太喜欢当保安。”
他找了个相对委婉的借口。
“为什么？”
樊帆非常不解，“保安多好啊，穿着制服，很威风的！而且咱们是自己公司的保安，你就是老大！”
“因为太枯燥了，”
江水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喜欢更……有挑战性一点的工作。”
樊帆闻言，陷入了沉思，良久，他又猛地抬起头，眼睛再次亮起来：“有了！江哥，要不，咱开个奶茶店吧！本小利厚，年轻人都喜欢！咱们可以先盘个小店，我研究配方，你负责收钱。等到火了，咱们就开放招加盟商，然后形成行业垄断，最后上市……”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描绘他的奶茶帝国蓝图。
江水溶勾唇一笑，无情地打断他的幻想：“让我喝奶茶还行，我可不会做。你会吗？你知道奶盖茶和水果茶的区别？知道芋泥波波和黑糖珍珠哪个煮多久吗？”
樊帆再一次被问住，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一会，他一拍巴掌，比前两次更加激动，几乎要跳起来：“江哥！我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最适合咱们了！咱干自媒体吧！拍短视频当主播！”
“你看啊，”他兴奋地比划着，“江哥你身手这么好，简直就是现实版武林高手！咱就拍几个真功夫视频发到网上去，比如‘胸口碎大石’、‘徒手劈砖头’、‘单手夺白刃’什么的！江哥你又厉害长得又帅，肯定能瞬间爆火！我就负责后期剪辑制作和运营账号。等到账号粉丝多了，咱们就开直播带货，卖点武术用品、健身器材什么的，小钱钱不就哗哗地来了吗？江哥你说怎么样？这个几乎零成本！”
江水溶玩味地听着他激动的长篇大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摇了摇头：“我不想干那个。”
“为什么不想干？”
樊帆简直要崩溃了，他觉得这个主意完美无缺，“难道是怕抛头露脸？可是江哥你是男人唉，从前你还教我不要害羞不要脸皮薄，要勇敢表现自己！”
他凝视着江水溶，眉毛皱成了一条扭曲的直线，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
“不不不，”江水溶再次否定，语气懒洋洋的，“不是害羞，我就是单纯不想干那个。”
让他一个末世兵王去网上耍猴一样表演“胸口碎大石”博关注？
还不如让他回去打丧尸呢。
“那你想干什么？”
樊帆彻底没辙了，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问。
他觉得江哥今天格外难沟通。
江水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非常实在地回答：“我现在最想干的，就是吃饭。”
樊帆：“…………”
是的，光顾着听这小子天花乱坠地吹嘘他的创业大计，天色早已暗了下来，窗外华灯初上。
大人不饿，孩子也要吃晚饭了。
江蓓儿的房门依旧紧闭，一点出来做饭的意思都没有。
樊帆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江哥，我……我其实只会煮方便面，还经常煮坨了。你家……有方便面吗？”
如果有的话，他可以勉强献丑一下，也算为“创业团队”做点贡献。
“没有。”
江水溶回答得干脆利落。
因为江蓓儿小朋友坚定地认为方便面是毫无营养的垃圾食品，严令禁止购入，所以家里根本没有存货。
“那，咱们晚上吃什么？”
樊帆的肚子在此时非常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他中午忙着跟父母吵架就没吃饭，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江水溶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在这坐着等等吧。”
说完，他拿起手机和钥匙，径直下了楼。
没过多久，江水溶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大袋热气腾腾、散发着肉香的小笼包，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大袋紫菜蛋花汤。
“喏，先凑合吃吧。”
他把包子和汤放在餐桌上，“我去叫蓓儿。”
创业宏图什么的，终究敌不过眼前这袋实实在在、能填饱肚子的小笼包。
樊帆看着包子，咽了口口水，瞬间觉得什么劳务派遣、奶茶帝国、网红主播，都没有眼前的吃食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