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窗纸破了个洞,夜里的风裹着雪粒子钻进来,落在招娣的脖颈上,凉得她一哆嗦。她缩在堆得单薄的柴草里,小腹还在隐隐作痛 ,小产才第五天,王老实娘没给她煮过一碗红糖姜茶,倒是每天催着她劈柴、挑水,说 “女人家小产不算病,歇两天就好”。
后半夜,柴房的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带着酒气的黑影堵在门口,是王老实。他刚从砖厂的工友家喝酒回来,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春杏蜷缩的身子,像盯着一块到手的猎物。
“躲啥?” 王老实的声音裹着酒气,粗哑得刺耳。他几步跨到柴草堆前,伸手就去扯招娣的衣裳,“你是我的女人,还能让你躲一辈子?”
招娣吓得赶紧往柴草堆里缩,双手死死攥着衣襟,小腹的疼被吓得更甚,额头上瞬间冒了层冷汗:“老实,不行!大夫说小产后要养一个月,不然会落下病根……”
“病根?我看你是找借口!” 王老实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前儿我娘说了,女人小产就是‘脏事’,早点‘冲冲喜’才能干净 , 你别跟我装娇贵,赶紧的!”
他的话像块冰,砸在招娣心上。她想起小产那天,大夫反复叮嘱 “绝对不能同房,否则可能再也怀不上”,可王老实和他娘,连一句 “好好养着” 都没说过。招娣的眼泪涌上来,却不敢掉,只能哀求:“我真的还没好,肚子还疼,你再等等,等我养好了……”
“等?我等不了!” 王老实的耐心耗尽了,他猛地扑上去,把招娣按在柴草堆里,粗糙的手掌扯着她的裤腰,柴草的碎刺扎得招娣后背生疼。
“放开我!王老实你放开我!” 招娣终于敢喊出声,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她拼命挣扎,手脚乱挥,却被王老实死死按住,半点动弹不得。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混着汗味,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更能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乱摸,像毒蛇的信子,让她浑身发僵。
“喊啥?再喊我就把你嘴堵上!” 王老实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狠戾,“这村里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媳妇?谁也管不了。
招娣的挣扎越来越弱......她看着柴房顶上漏下来的月光,心里突然一片死寂 , 她想起出嫁前,娘摸着她的头说 “嫁过去好好过日子,女人都得走这一遭”,可没人告诉她,“好好过日子” 竟是这样的折磨;她想起那个没保住的孩子,要是孩子还在,是不是王老实就能对她好一点?
王老实越来越粗暴,招娣像个破败的布娃娃,任由他摆。,还有心里的屈辱,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突然觉得累,累得不想再挣扎,累得想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用醒过来。i招娣的声音细若游丝,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柴草上,瞬间就被吸收得没了痕迹。
招娣缓了好久,才有力气慢慢站起来,她知道,大夫说的 “病根”,怕是真的落下了。她慢慢蜷起身子,把脸埋在柴草里,肩膀不住地发抖 —— 不是冷的,是怕的,是恨的,是绝望的。
她想起白天王老实娘说的话,说 “等开春了,再让她怀一个,要是还保不住,就把她送回娘家,换点彩礼再娶一个”。原来在他们眼里,她连个能生娃的牲口都不如,生不出娃,就只能被丢弃。
天快亮时,雪停了。招娣挣扎着爬起来,她走到灶房,想烧点热水暖暖身子,却看见王老实娘已经坐在灶边,手里拿着根烧火棍,眼神冷冰冰的:“死丫头,磨磨蹭蹭的,我儿子都快醒了,早饭还没做,你想饿死我们娘俩?”
招娣没说话,默默拿起锅铲。锅里的水还没热,她的手却比水还凉。她看着锅里翻腾的水汽,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娘家,冬天里娘会给她煮红薯粥,暖乎乎的一碗下肚,浑身都舒服。可现在,她连一碗热粥都喝不上,想想就心酸。
王老实醒了,坐在桌边,看着招娣端上来的红薯粥,皱了皱眉:“怎么又是红薯粥?没有馒头吗?”
“家里的面吃完了。” 招娣的声音很轻,不敢看他的眼睛。
“吃完了不知道去借?” 王老实把碗往桌上一摔,粥洒了一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不想好好伺候我!” 他伸手就要打招娣,却被王老实娘拦住了:“儿子,别打了,打坏了还得花钱治,等她怀不了娃,再好好收拾她。”
王老实这才放下手,却还是瞪着招娣:“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再去借点面,中午我要吃馒头!”
招娣蹲在地上,一点点擦着地上的粥,眼泪掉在地上的粥渍里,晕开一小片。她知道,她逃不掉了 ,王老实的拳头,老太太的刻薄,还有自己这副被糟蹋得不像样的身子,都把她困在了这个地狱里。娘家不会要她,村里没人帮她,她就像落在脏雪地里的草,只能任由风雪把自己埋了。
中午,招娣去邻居家借面,邻居婶子看着她苍白的脸和走路的样子,叹了口气,偷偷塞给她两个煮鸡蛋:“招娣,你要是实在熬不住,就…… 就找个机会跑吧,别在这儿把自己熬死了。”
招娣攥着鸡蛋,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知道邻居婶子是好心,可她怎么跑?王老实看得紧,就算跑出去,他也会去娘家闹,到时候爹娘还是会把她送回来。她谢过邻居婶子,慢慢往家走,手里的鸡蛋暖得发烫,却暖不了她冰凉的心。
回到家,王老实看见她手里的鸡蛋,一把抢过去,递给王老实娘:“娘,你吃,补补身子。” 老太太接过鸡蛋,笑得合不拢嘴,完全没看招娣一眼。
招娣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母子分食那两个鸡蛋,心里像被针扎着疼。她想起邻居婶子的话,想起自己小产的疼,想起王老实夜里的粗暴,突然觉得,或许死了,才是真的解脱。
可她又想起那个没保住的孩子,想起自己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心里又冒出一丝微弱的念头 , 她不能死,就算熬不住,也要再搏一把。她要好好养身体,攒点钱,等王老实和老太太放松警惕,一定要跑出去,就算是死在外面,也比在这个家里被折磨死强。
夜里,招娣躺在柴草堆里,摸着怀里藏着的半块邻居婶子给的红糖,心里默默发誓:她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离开这个吃人的家,一定要找个能让她好好活下去的地方。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愿望,还要等多久才能实现,而她的身体,又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窗外的月亮很圆,却照不进这黑暗的柴房,也照不亮招娣绝望的路。她蜷缩在柴草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无边的黑暗里,等待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