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葬魂山脉。
这座山脉位于西极州与南岭交界处，常年笼罩在灰雾之中，山中多毒瘴、凶兽，更有上古遗留的残缺杀阵，寻常修士根本不敢深入。
此时山脉外围，三百圣阁精锐已在玄苍指挥下，布下“天罗地网阵”。此阵以三十六面阵旗为基，勾连地脉，封锁方圆百里空间，一旦有异动，立刻就能察觉。
凌尘站在一座山巅，黑袍在灰雾中猎猎作响。他手中托着一枚玉符，正是从国库取出的“九霄雷符”。符身紫光流转，隐隐有雷霆之声传出，散发出的纯阳正气让周围的灰雾都退避三舍。
“主上，阵法已成。”玄苍御空而来，躬身禀报，“这三日，山脉中那股恶意波动出现过七次，每次位置都不固定，像是在搜寻什么。”
“搜寻？”凌尘挑眉，“葬魂山脉除了毒虫瘴气，还能有什么值得蚀心魔傀觊觎的？”
圣禹也跟了过来，闻言沉吟道:“老朽记得古籍中记载，葬魂山脉深处有一处上古战场遗址，是当年圣族与吞天教大战的遗迹之一。传说那里陨落过数位大圣，怨气积郁万年不散…莫非梦蝶女帝是想收集战场怨灵，炼制更强大的魔傀？”
“有可能。”凌尘点头，“蚀心魔傀以负面情绪为食，战场怨灵对它来说是大补。不过…”
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来都来了，不打个招呼就走，岂非显得朕不懂待客之道？”
话音未落，凌尘身形已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山脉深处一处山谷上空。
这里灰雾格外浓郁，几乎凝成实质，视线不足三丈。地面是暗红色的泥土，仿佛被鲜血浸透，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
凌尘悬空而立，混沌之瞳悄然运转。
灰雾在他眼中逐渐透明，露出了山谷的真实面貌——遍地白骨，有人形，也有兽形，许多骨头上还残留着兵器碎片。中央处更有一座由头颅骨堆成的祭坛，祭坛上插着一柄断剑，剑身锈迹斑斑，却仍散发着一丝不屈的战意。
“确实是上古战场。”凌尘扫视四周，“怨气凝聚万年，都生出灵智了。若是被蚀心魔傀吞噬，真能催生出几个难缠的玩意儿。”
他正说着，忽然心有所感，转头望向祭坛后方。
那里，一团黑影正从地底缓缓渗出。
黑影没有固定形态，像是一滩会蠕动的墨汁，表面不时浮现出扭曲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它一出现，周围的灰雾便疯狂涌动，朝着它汇聚而去。
“蚀心魔傀…还是成熟体。”凌尘眼睛一亮，“梦蝶那丫头倒是舍得，这种级别的魔傀，在上界也算珍稀了。吞了它，抵得上苦修三月！”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凌尘的存在，猛地“看”了过来。
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如潮水般涌来，带着绝望、恐惧、疯狂等负面情绪，直冲神魂。若是寻常大圣，猝不及防下怕是会心神失守，被魔傀趁虚而入。
凌尘却笑了。
“就这？”
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那足以让同阶修士色变的精神冲击，撞在他神魂外围的混沌屏障上，如同浪花拍击礁石，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
“梦蝶没告诉你么？”凌尘一步步走向黑影，语气戏谑，“玩精神攻击这一套，在本尊面前…是班门弄斧。”
三万年前，他执掌混沌，万法不侵。梦蝶那套幻梦之术，还是他当年指点的基础。如今虽然修为未复，但神魂本质仍是帝尊级，区区魔傀的精神冲击，简直可笑。
黑影显然意识到踢到了铁板，开始向后蠕动，想要遁地逃走。
“想走？”
凌尘抬手，九霄雷符脱手飞出，悬浮在半空。
“天地正道，煌煌天威。九霄神雷，听吾号令——敕！”
“轰隆——！！”
符箓炸开，化作九道紫色雷霆，如蛟龙般扑向黑影。纯阳雷霆正是这类阴邪之物的克星，所过之处，灰雾溃散，怨气消融。
黑影发出无声的尖啸，身躯剧烈扭曲，试图抵抗。但九道雷霆交织成网，将它死死困住，雷光不断灼烧它的躯体，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短短三息，黑影便缩小了一圈，气息萎靡。
凌尘这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掌心混沌漩涡浮现。
“下辈子投胎…算了，你这种玩意儿没有下辈子。”
吞噬之力爆发。
黑影疯狂挣扎，却无济于事。它的身躯被一寸寸剥离、炼化，化作最精纯的负面能量与神魂本源，涌入凌尘体内。
“嗯…味道有点冲，像是放馊了的陈醋拌着苦胆。”凌尘咂咂嘴，评价道，“不过能量倒是够精纯，大补。”
十息之后，黑影彻底消失。
凌尘闭目感应，发现神魂之力增长了足足一成，连带着修为也向前推进了一小截。这蚀心魔傀不愧是梦蝶女帝的珍藏，效果比预想的还好。
“一只就抵得上三月苦修，若是多来几只…”凌尘睁开眼睛，目光扫视山谷，“梦蝶那丫头不会只派了一只过来吧？”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山谷四周的阴影中，同时蠕动了七团黑影！
它们显然早就潜伏在此，此刻见同伴被灭，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齐齐扑了上来。七道精神冲击汇聚成洪流，比之前强了数倍，连空间都开始扭曲。
“这才对嘛。”凌尘不惊反喜，“一只不够塞牙缝，七只…刚好够朕活动筋骨。”
他不再保留，大圣六品的气息完全爆发！
混沌祖影在身后浮现，虽然只是淡淡虚影，却带着镇压诸天的无上威严。七道精神冲击撞在祖影上，如同冰雪遇烈日，瞬间消融。
“都过来吧。”
凌尘张开双臂，混沌漩涡在身前扩大，化作直径三丈的黑洞，爆发出恐怖的吸力！
七只魔傀身不由己地被拖向黑洞，它们疯狂挣扎，甚至不惜自爆部分躯体想要逃脱，但在混沌漩涡的绝对吞噬之力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劳。
“吞！”
凌尘低喝。
黑洞旋转加速，七只魔傀如落入漩涡的枯叶，被一寸寸吞噬殆尽。磅礴的能量洪流涌入体内，凌尘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一刻钟后，山谷恢复平静。
灰雾稀薄了许多，连带着那股积郁万年的怨气都消散大半。凌尘站在原地，周身气息翻涌，隐隐有突破的征兆。
“大圣六品…巅峰了。”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满意点头，“再有些许积累，便能冲击七品。这蚀心魔傀，倒是送了一份大礼。”
他正想离开，忽然心头微动，望向那座头颅骨祭坛。
祭坛上，那柄断剑不知何时，竟微微震颤起来。
凌尘走近，伸手握住剑柄。
“嗡——！”
断剑剧烈震颤，一股苍凉的战意顺着剑柄传入他心神。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三万年前的画面:
血染苍穹，尸横遍野。
一名圣族战将手持此剑，独战三位吞天教大圣，最终剑断人亡，却硬生生拖住敌人，为族人撤退争取了时间。战将陨落前，将一缕不屈战意封入断剑，镇压于此，万年不散。
“原来如此。”凌尘轻叹，“你是感应到了圣族血脉，才主动苏醒的么…也罢，既然遇见了，便带你离开这荒凉之地。”
他催动一丝混沌之力，注入断剑。
断剑表面的锈迹层层剥落，露出下方暗金色的剑身。虽然残缺，却仍透着凛冽锋芒。剑身靠近剑柄处，刻着两个古篆——
不屈。
“好一个不屈。”凌尘赞道，“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朕。待朕寻到合适的材料，为你重铸剑身，再战苍穹！”
断剑发出清越剑鸣，似是回应。
凌尘将断剑收入储物戒，正欲离开，忽然察觉地面传来轻微震动。
不，不是地面震动…
是空间在震动！
他猛地抬头，混沌之瞳全力运转，望向山谷深处。只见那里，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裂缝中透出浓郁的混沌气息，比下界任何一处都要精纯！
“这是…”凌尘瞳孔微缩。
他身形一闪，来到裂缝前。裂缝只有三尺长，却深不见底，内里混沌气流翻滚，隐约可见某种古老建筑的轮廓。
“遗迹…而且是混沌遗迹！”凌尘心头震动。
葬魂山脉深处，竟然藏着一处混沌遗迹！难怪梦蝶要派蚀心魔傀来此，她恐怕早就通过某种手段感应到了这里的异常，想先一步探查！
“想抢在朕前面？”凌尘笑了，眼中闪过凌厉光芒，“做梦！”
他毫不犹豫，一步踏入裂缝！
眼前景象骤变。
这是一片混沌空间，灰蒙蒙的气流充斥视野，能见度极低。脚下是某种黑色石板铺就的道路，道路两侧立着残缺的石柱，柱身上刻满了古老的混沌符文。
凌尘沿着道路前行，越走越是心惊。
这些石柱的年代久远到难以想象，许多符文连他都无法完全辨认，只能隐约看出与“混沌起源”、“万物归墟”等终极奥秘有关。道路尽头，是一座半塌的宫殿，宫殿匾额斜挂着，上面是三个已经模糊大半的古字——
混…沌…殿。
“混沌殿？”凌尘眉头紧皱，“难道是传说中那位‘凌天仙帝’留下的传承之地？可这里的气息…似乎更加古老。”
他推开残破的殿门，走了进去。
殿内空旷，只有中央立着一座石碑。碑身完好无损，上面刻着一幅星图——不，不是星图，而是…门。
一座由无数星辰组成的门的图案。
图案下方，有一行小字:
通天星门，连接诸天。归墟海眼，藏钥所在。混沌之心，方启真途。
凌尘盯着这行字，陷入沉思。
“通天星门的钥匙，藏在归墟海眼？混沌之心…指的是我体内的混沌本源，还是那件至宝？”
他正想着，忽然石碑上的星图亮了起来！
无数光点从星图中飞出，在殿内汇聚成一幅动态画面:无尽海深处，巨大的漩涡缓缓旋转，漩涡中心，一道星光门户若隐若现。门户上插着一柄钥匙形状的晶体，正是虚空神晶凝练到极致的形态——星门钥！
画面持续了三息，便消散了。
但凌尘已经牢牢记住了那个位置。
“原来如此…归墟海眼里不仅藏着虚空神晶，更藏着修复星门的关键钥匙。”他眼中闪过明悟，“难怪当年三位大帝探索海眼，一死两失踪——他们恐怕是发现了钥匙的存在，却无力取走，反而触动了某种禁制。”
他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又停住。
殿角阴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消散，却散发着令凌尘都心悸的气息。它缓缓“看”向凌尘，一道沧桑的神念传入他脑海:
“混沌血脉…终于等到了…小心…归墟海眼里…有‘它’的…眼睛…”
“你是谁？”凌尘沉声问。
但那身影已经开始消散，最后一道神念断断续续:
“吾乃…守殿残灵…镇守此地…三万载…速取钥匙…离开下界…‘它’要…醒了…”
话音落，身影彻底消散。
凌尘站在原地，神色凝重。
守殿残灵…“它”的眼睛…归墟海眼…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同一个存在——
混沌古兽。
“看来，归墟海眼之行，比朕想象的还要热闹。”凌尘眼中闪过寒芒，“也好，正好一次性解决。朕倒要看看，你这头被封印了数万年的老畜生…还剩几分能耐！”
他转身大步走出混沌殿。
身后，石碑上的星图彻底黯淡，整座宫殿开始崩塌，化作混沌气流消散。
而当凌尘踏出空间裂缝的瞬间，那道裂缝也彻底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葬魂山脉山谷，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只有凌尘一人立于废墟之中，手中握着那柄“不屈”断剑，望向东南方向——那里，是无尽海，是归墟海眼。
“星门钥…混沌古兽的眼睛…”
他轻声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趟下界收官之旅，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