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邦,小鬼子第二十八军司令部。
与勃固前线的炮火连天相比,这里的夜晚显得相对平静,但这种平静,在凌晨时分被彻底打破。
一名通讯参谋手里拿着一张刚刚译出的电报,脸色煞白踉跄着冲进了作战室。
他的动作太过突兀,立刻吸引了室内所有军官的注意。
参谋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司令官阁下!紧急电文!来自第十五军……”
第二十八军司令官樱井省三中将正站在地图前,闻声猛地转过身,眉头紧锁。
他身边的其他参谋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张电报之上。
“念!”樱井省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
通讯参谋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
“……我部……已至最后时刻……敌军攻势猛烈,兵力远超预估……勃固防线全面崩溃……司令部遭敌合围……饭田司令官阁下决意……决意……全员玉碎……天皇陛下……万岁……”
最后几个字,通讯参谋几乎是挤出来的。
念完后他僵硬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看樱井省三的脸色。
作战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少佐参谋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脸上全是茫然:“玉碎?第十五军……玉碎?”
一名大佐参谋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
“不可能!这绝对是敌人的欺诈电文!第十五军拥有接近三万的兵力,空中支援从未间断,弹药充足,还配属了战车部队!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就玉碎?!”
他的质疑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军官的心声。
从勃固方向传来激烈交战的消息不过半天多的时间,就算战事不利,也应该是逐步后撤,寻求与友军靠拢,怎么可能像雪崩一样,一个军级单位说没就没了?
樱井省三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厉声命令:“立刻确认!用所有频道,联系第十五军下属各师团、各联队!直接呼叫饭田司令官!”
“嗨依!”
通讯部门的电台立刻忙碌起来,呼叫信号此起彼伏。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令人心悸的无线电静默。
无论是第十五军司令部,还是其下属的第33师团、第55师团等主要单位,没有任何一个电台给出应答。
之前还有一些来自前线部队断断续续且充满混乱的交火报告,此刻也完全停止了。
勃固方向,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声的黑洞,吞噬了整个第十五军。
恐慌,开始悄无声息地在作战室内蔓延。
一个年纪稍大的参谋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三万人……接近三万的帝国勇士……这需要多少敌人才能做到?约翰人?大夏人?还是白鹰人?或者……他们全都来了?”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先前拍桌子的大佐声音不再高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至少需要两倍,不,三倍于十五军的兵力!还要拥有绝对优势的火炮和空中力量!他们是怎么在我们眼皮底下集结起如此庞大的兵力的?我们的侦察机都在干什么?!”
他们完全陷入了信息的迷雾之中。
由于通讯彻底中断,以及大夏军队迅猛的穿插包围战术,他们根本无法得知勃固前线的真实情况。
严明翊指挥的特一师、特二师展现出的超强火力和战斗力,被他们无限放大,脑补成了一支由多国精锐组成的、规模庞大的“神秘军团”。
就在众人被第十五军覆灭的消息冲击得心神不宁时,又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
一名参谋再次冲进司令部:
“报告!接到第146联队急电!他们和第148联队在邦隆以北约十五公里处遭遇敌军顽强阻击,损失惨重,无法继续向勃固方向推进!”
“什么?”樱井省三几步跨到通讯兵面前,一把夺过电文。
电文内容很简单,却字字惊心:
遭遇敌主力部队依托复杂林地顽强阻击,敌军火力凶猛,战术刁钻,我部伤亡极大,多次突击均未成功,现已被迫转入防御,请求战术指导。
“主力部队……又是主力部队……”樱井省三握着电文的手微微发抖。
勃固一个“主力”吃掉了第十五军,现在阻击他援军的又是“主力”?
缅甸战场到底有多少对方的主力?
“伤亡情况如何?”他咬着牙问。
“电文中提及……第146联队伤亡已超过三分之一,第148联队也接近这个数字,尤其是军官和军曹损失惨重……”
作战室内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两个齐装满员的精锐步兵联队,还没看到勃固的影子,就在半路上被打残了!
现在问题已经不是如何去救援第十五军了——第十五军已经不存在了。
问题变成了,如何把这两个深陷重围的联队给捞出来!
樱井省三几乎是吼出来的:
“空中支援!我们需要空中支援!立刻给方面军司令部发报,以最紧急的优先级,请求航空兵全力出击,对邦隆以北敌军阻击阵地进行覆盖式轰炸,掩护我部队撤退!”
命令被迅速执行。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第二十八军司令部向上级连续发送了十几份请求空中支援的电报,语气一封比一封急迫。
几批次的小鬼子轰炸机和战斗机确实奉命出击了。
它们呼啸着飞临邦隆以北的空域,对着下面茂密的热带丛林投下了炸弹,进行了扫射。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执行阻击任务的大夏部队显然极其擅长丛林作战。
他们将兵力巧妙地分散隐蔽在茫茫林海之中,阵地位于反斜面或者密林深处,极难从空中发现具体位置。
小鬼子的炸弹大多落在了空旷地带或者树冠上,除了炸起一片片泥土和断枝,对隐藏在下面的大夏士兵造成的伤亡很小。
俯冲扫射的战斗机也往往因为找不到清晰目标而徒劳往返。
“司令官阁下……航空队报告……敌军隐蔽极好,轰炸效果……不佳……”参谋低声汇报着来自空中的反馈,声音越来越小。
樱井省三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
他看着墙上那张巨大的缅甸战区地图,勃固已经被他下意识地划上了一个代表毁灭的黑叉。
而代表着第二十八军两个联队的位置,则被一支无形的红笔圈住,岌岌可危。
要救的,已经没了。
去救人的,自身难保。
唯一能指望的空中力量,也几乎无效。
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无力感,蔓延了整个第二十八军司令部。
他们不仅没能挽回败局,连自己也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那个刚刚歼灭了第十五军的“神秘军团”,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作战室内,只剩下电台噪音和军官们粗重的呼吸声。
樱井省三沉默了很久,才用沙哑的声音下达了新的命令:
“命令第146、第148联队……不惜一切代价,交替掩护,脱离与敌接触……向孟邦方向转进。同时命令孟邦所有部队,立即进入战备状态,加固所有防御工事,清点弹药储备。”
恐慌,已经从勃固蔓延到了孟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