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父女俩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具体内容听不太清，但还是能听得出来知道陈知幼那小丫头在跟陈己坤告状。
没多久陈知幼那哭诉的动静就停了，不用猜都知道陈己坤把她哄好了。
几分钟后，小姑娘奶声软糯地又开始叽叽喳喳围着陈己坤说话。
陈知幼对陈己坤话多得很，到底是他带大的，对陈己坤跟对虞花还真有很大区别。
他们父女俩在做晚饭，从回来到现在，他们都没有进房里来搭理过虞花。
虞花很显然被他们父女俩孤立了。
不过她也不在乎。
陈己坤答应跟虞花结婚，也是因为当初受虞父的恩，才应下了照顾虞花的请求。
这几年来，虞花念书生活的一切花费确实也是他出的，是他辛苦赚来的钱。
陈己坤很小的时候双亲就没了，一个人过得艰苦，有上顿没下顿，野蛮成长。
除去小时候他乞丐般被虞父捡回来的那段时间的短暂接触了解，虞花被虞父强硬嫁给他的时候，对他的一切更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卖鱼的，如今也是一样。
虽然他们当初说得清楚，她将陈知幼生下来给他，他就会承担她的一切花费。
但知道他的钱来之不易，她用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
他们之间有个女儿，也有一个结婚证，可他们其实一点都不熟。
虞花从小到大过得顺遂，仅有的几次狼狈难堪全在陈己坤眼下，她面对他讨厌他的同时又觉得羞愤，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如果不是她家突如其来的变故，虞花笃定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跟陈己坤有任何关系，更不要说还跟他有了一个女儿。
从她父母离婚，到她父亲入狱后，她原本美好顺遂的日子过得越发糟乱灰暗。
她自知自己的确不是什么好女人，不然也不会答应陈己坤，将孩子用作筹码。
这几年来她刻意回避，对陈知幼也是冷漠过多，她出事之前，甚至敞开了跟陈己坤说过，以后她会将钱还给他，让他们父女俩别再找她了。
那次她话说得决绝，显然是要跟他们父女俩一刀两断了，当时陈己坤的脸色也吓人得很，看她的眼神也无异乎她是个抛夫弃女半点良心没有，坏到泥里去的女人。
自那之后，陈己坤确实也很长一段时间没带陈知幼去找过她。
都那样了，她也没想到她出事后，最后会来帮她的人是他......
“吃饭。”
陈己坤推门进来，沉冽的声音打断虞花杂乱的思绪。
他将碗放在她跟前的小桌上，磕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虞花静默半晌。
他放下饭后，显然还没有走，她看不见，但明显能感受到跟前浓重的黑影气息。
他在看着她。
“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对我跟知幼发什么大小姐脾气，欠你的？”陈己坤坦声。
虞花气息一沉，手心紧了紧，心里那股不知名的躁意顿时又涌上来。
“我没说你欠我的！我也没让你管我！谁让你管我了？你现在看见我这样开心了？觉得我遭报应了！”虞花凶声，激厉的嗓音最后控住不住哽咽几分。
她今天自己扯了眼睛上的纱布，双眼露出来，此时空洞泛着红意。
明明是她气性大得很对人发脾气，这会却一副她才是被他欺负的那个可怜样。
陈己坤看她，唇线抿直，试图跟她讲道理：“谁想看你遭报应，我是让你别动不动对知幼发脾气，她才几岁？”
“我不想管你，但也不能让知幼没妈，你现在能去哪？”陈己坤口吻平淡问。
“找你妈？你继父？还是你以前那个未婚夫？”
虞花咬牙，不语。
“我没什么给你。”她良久低声道，明晃晃跟他讲清楚。
他们之间，好似只有交易。
陈己坤扯唇，听明白她的意思，眉峰压低，浮现几丝冷色，只对她提了一个要求：“虞花，对知幼好些！”
“装也装出来。”
“......”
十分钟后，虞花的那碗饭端出去厅里，跟他们父女俩一起吃。
她眼睛看不见，动作仍是有些狼狈，不过她小肚鸡肠猜想会嘲笑她的父女俩并没有笑话她，只在一旁说他们自己的话。
陈知幼一边用勺子舀饭吃，一边偷偷瞅虞花，小声跟陈己坤重复确认自己跟他说的话的真实性：“爸爸，她今天乖乖吃饭，昨天没有吃。”
“嗯，是变了。”陈己坤耐心帮她挑好鱼刺，放进她的小碗里应声。
他们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话题开始转移到虞花身上来。
虞花看不见，耳力倒是比之前敏锐不少，听得清楚。
何况他们父女俩议论她一点都不小声！
“我就该一口饭不吃，让你们帮忙直接挂墙上是么？”虞花一把搁下跟陈知幼的同款勺子。
“你干嘛不吃饭挂墙上啊？”陈知幼懵懂不懂，奶声疑惑问。
虞花老是动不动就突然生气，这两天发脾气更频繁。
不过陈己坤刚刚哄她的时候跟她说过了，虞花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了才会这样，她生病了脾气才更差。
“你不要生气了，你吃饱饭饭爸爸帮你涂药药，你很快就好了。”陈知幼软声认真讲。
她其实还是比虞花大方很多的，哭了一场被自己爸爸哄好，又得了一个虞花生病的正当理由，她此时对虞花宽容得很。
陈知幼稚气认真的话传进耳里，真诚单纯，虞花静默几秒，别过脸，摸索重新拿起勺子吃饭。
陈知幼用明亮清澈的眼睛疑惑看了看突然又有些奇怪的她，小脑袋没来得及多思考什么，下一秒见她碗里的饭菜又舀掉了，忙伸过小手帮她捡起来。
想了想，她还把自己咬了一口的鱼肉舀到虞花碗里去，大方一并给她了。
陈己坤看她一系列的行为，再见虞花浑然不知，将鱼肉舀起送进自己嘴里的模样，没多说什么。
就是见陈知幼还打算把掉地上的也捡回给虞花的时候，他嘴角微抽拦住了她蠢蠢欲动的小手。
“幼幼，地上的不要了，脏。”他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