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东河沿村,田野里油菜花金黄一片,蜜蜂嗡嗡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香混合的气息。
苏瑶坐在院子里,借着暖阳给孩子缝小被子,肚子越发显怀,行动也变得迟缓起来。陆逸尘从作坊回来,手里还拿着刚编好的竹摇铃,想着孩子出生后能拿着玩。
“瑶瑶,看我编的摇铃,好看不?”陆逸尘笑着递到苏瑶面前,摇了摇,发出清脆声响。
苏瑶放下手中针线,接过摇铃,眼中满是温柔笑意:“真好看,咱们孩子肯定喜欢。”
然而,这份温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村支书神色凝重地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张表格,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的干部模样的人。
“小陆,瑶瑶,有个事儿跟你们说一下,上头开始查家庭成分了,每家都得如实上报,这是表格,你们赶紧填填。”村支书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
陆逸尘和苏瑶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陆逸尘接过表格,看到上面“家庭成分”“社会关系”等栏目,一时有些愣神。
“这……这家庭成分咋填啊?”他挠挠头,望向村支书。
其中一个干部开口解释道:“家庭成分就按土改那会儿划定的来,要是有不清楚的,我们可以帮忙核实。
比如贫农、中农、富农这些,都得写清楚。”苏瑶心里一紧,她想起自己在城里的家庭,父亲是个小商人,虽然生意不大,但总归不是普通农民家庭。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偷偷看了陆逸尘一眼。
陆逸尘倒是没想太多,他认真地说:“俺家一直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土改时划的是贫农,这个俺记得清楚。”
他说着,便拿起笔,在“家庭成分”一栏写下“贫农”。
轮到苏瑶填写,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家……我父亲在城里做点小生意,以前也没接触过这些,不知道该算啥成分。”
干部皱了皱眉,说道:“那你详细说说你父亲的生意情况,我们好判断。”
苏瑶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父亲开了个小杂货店,卖些日用品和文具,雇了两个伙计帮忙,勉强维持生计,也没多少积蓄,更没什么土地。”
干部们听完,小声商量了几句,然后告诉她:“这种情况,应该算是小商贩,不属于剥削阶级,你就填小商贩家庭出身吧。”
苏瑶这才松了口气,填好表格。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这家庭成分的调查会带来什么影响,尤其是在这个对成分极为敏感的时期。
陆逸尘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悄悄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别怕,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没啥好担心的。”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没过几天,村里就传开了苏瑶的家庭成份,一些乡亲看她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
刘婶来送鸡蛋时,虽然还是满脸笑容,但言语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瑶瑶啊,你别往心里去,不管啥成分,你都是俺们村的媳妇,大家还是喜欢你的。”
苏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刘婶,我知道,谢谢您还想着我。”可她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以前大家聚在一起,总是热热闹闹地聊天,现在她一过去,大家的话题就会戛然而止,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陆逸尘在作坊里也感觉到了异样,工友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开玩笑,讨论事情时也会刻意避开他。
他心里窝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问张叔:“张叔,俺们家瑶瑶也没做错啥,就因为家庭成分,大家咋都这样了呢?”
张叔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陆啊,你别往心里去,大家也是怕惹麻烦。这成分的事儿,上头盯得紧,大家都小心着呢。不过你放心,俺信得过你们,你们都是好人。”
苏瑶心里委屈,晚上躺在床上,忍不住掉眼泪:“逸尘,是不是因为我,给你和这个家带来麻烦了?早知道,我就不填真实的了。”
陆逸尘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傻丫头,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他们说。大不了以后咱少和那些人来往,只要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就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瑶的肚子越来越大,她也顾不上别人的眼光了,一门心思都放在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
陆逸尘则更加努力地干活,除了作坊的活儿,还接了些私活,想着多赚点钱,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有一天,村里来了个工作组,说是要深入调查家庭成员的情况,看看有没有错划漏划的。陆逸尘和苏瑶心里又紧张起来,他们不知道这调查会带来什么结果。
工作组在村里挨家挨户走访,还查看了当年土改的档案。
几天后,工作组找到了陆逸尘和苏瑶。
组长笑着说:“经过我们仔细调查,你们家的成分划分没有问题,都是清白的。之前有些乡亲可能有些误解,你们别往心里去。以后要是还有人说什么,你们就来找我们。”
陆逸尘和苏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们激动地连连道谢。
从那以后,乡亲们看他们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热情,村里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苏瑶抚摸着肚子,轻声对孩子说:“宝宝,你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马上就要来到这个充满爱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