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假的!
一个局!
一个为她精心编织的,华丽而残忍的陷阱!
冰凉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梁璐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她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在鼓掌的男人,那张她曾经迷恋不已的脸,此刻只让她感到无边的恐惧。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轰然倒塌。
而林天浩,却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分给她。
他停止了鼓掌。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地从梁璐身上移开,仿佛她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摆设。
他转身,迈步。
朝着宴会厅的最前方走去。
那里,站着今天真正的主角。
京州市的新贵,即将官运亨通的梁群峰。
死寂的宴会厅里,只有林天浩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皮鞋鞋底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每一下,都重重地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为他让出一条通路。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震惊,骇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丝无法言说的兴奋。
他们正在见证一场载入京州上流社会史册的,最华丽,也最残忍的复仇。
梁群峰僵在原地。
他脸上的得意与矜持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混杂着茫然和惊恐的空白。
他看着那个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年轻人。
看着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手工定制西装,看着他手腕上那块低调却奢华的百达翡丽。
看着他身后,那些京州真正的顶尖大佬们,或敬畏,或忌惮的反应。
大脑彻底宕机了。
林天浩。
天耀资本的掌控者。
那个被他女儿羞辱,被他一句话打发去穷山恶水的穷小子。
怎么会?
怎么可能是他!
梁群峰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他的尾椎骨一路攀升,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想起来了。
天耀资本第一次进入京州,收购那家濒临破产的国营纺织厂时,遇到的那点“小麻烦”。
那些不肯搬迁,要求更高补偿的下岗工人。
是他,动用自己的关系,强行将事情压了下去,为天耀资本的顺利入驻扫清了障碍。
当时,他还为自己搭上了天耀资本这条线而沾沾自喜。
以为这是自己政治生涯中一个重要的臂助。
为此,天耀资本的代表还亲自向他表示了感谢,并且暗示,他的“功劳”,那位神秘的林董都记在心里。
现在想来。
那哪里是感谢。
那分明是递过来的一把刀!
一把让他亲手捅向自己的刀!
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算计,全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他像一个跳梁小丑,自以为是的表演,却不知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林天浩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停下脚步。
两人之间,只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
他端起了手中的香槟杯,澄黄的液体在水晶灯下折射出迷离的光。
梁群峰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想说点什么。
解释?求饶?还是质问?
可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水泥,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天浩,看着这个本该被他踩在脚底的蝼蚁,如今正用一种俯视神明的姿态,主宰着他的命运。
林天浩的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梁书记。”
这两个字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恭喜高升。”
他将酒杯举起,遥遥示意。
梁群峰的身体猛地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林天浩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然后,他随手将空杯放在旁边侍者的托盘上,动作优雅,无可挑剔。
他不再看梁群峰一眼。
也不再看身后早已面无人色的梁璐和梁秀芹。
他转身,潇洒地走向宴会厅的大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仿佛他真的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庆功宴,祝贺一位即将高升的同僚。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大门外。
宴会厅里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才“啪”的一声,彻底断了。
“哗……”
压抑到极点的议论声,瞬间爆发。
“天呐……真的是他……那个林天浩……”
“梁家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不,是踢到一座金刚石山了!”
“什么叫诛心?这就叫诛心!把人捧到天上,再一脚踹进地狱!”
“梁书记这下麻烦大了……他那个位置,本来就很多人盯着……”
宾客们再也无心逗留。
这场庆功宴,已经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场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看着依旧僵在原地的梁家父女,那种探究、同情、讥讽和幸灾乐祸的视线,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他们体无完肤。
“那个……梁书记,我单位还有点急事,就先告辞了。”
“对对对,我想起来我老婆还等我回家,梁书记,改天再聚!”
“告辞,告辞。”
刚刚还围绕在梁群峰身边,一口一个“梁书记”叫得无比亲热的宾客们,此刻都像躲避瘟疫一样,纷纷找着借口,仓皇离去。
转眼之间,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厅,就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梁家人,和一地狼藉。
“哐当!”
梁群-峰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酒杯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澄黄的酒液,溅湿了他昂贵的裤脚。
他却毫无所觉。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林天浩消失的方向,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瞬间苍老了十岁。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的前途,他的仕途,他的一切……
都在刚才那个年轻人转身的瞬间,化为了泡影。
“爸……”
梁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知觉,她颤抖着,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呼唤。
可梁群峰根本没有理会她。
他猛地转过身,狠狠一巴掌甩在了旁边早已吓傻的梁秀芹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都是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梁群峰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如果不是这个蠢女人得意忘形说漏了嘴,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至少,他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现在,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再无任何可能!
梁秀芹捂着火辣辣的脸,彻底懵了。
……
这场京州上流圈子瞩目已久的庆功宴,最终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不欢而散。
梁家,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尘埃,成为了整个京州最大的笑柄。
梁群峰提拔的事情,也如同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出现了变数。
第二天,清晨。
一辆黑色的奥迪,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省政府家属院的大门外。
车门打开,走下来两个穿着深色夹克,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他们径直走到梁群峰家的楼下,按响了门铃。
正在客厅里一夜未眠,如同惊弓之鸟的梁群峰,在听到门铃声的瞬间,身体剧烈地一抖。
他挣扎着起身,走到门后,通过猫眼向外看去。
当看清来人胸前那若隐隐现的徽章时,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靠着门板,缓缓地滑倒在地。
门外,传来了清晰而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叩门声,以及一句让他坠入无边深渊的话语。
“梁群峰同志,我们是省纪委的,有一起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