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老爷子的寿宴终于在一片杯觥交错和欢声笑语中落下帷幕。
宾客们陆续离场,空气中还残留着酒气和香水的混合味道,侍者们已经开始无声而高效地收拾着残局。
大院里这帮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们却还没尽兴。梁颂禾最是爱热闹,胳膊一挥,咋咋呼呼地提议:“走走走!这才几点?老爷子这儿的正经场子散了,咱们自个儿的后半场才开始!老地方,我请客!不醉不归!”
一群人立刻哄笑着响应。关诗晴和祁琪担心岑漾,本来想劝她先回宿舍休息,但看她从外面回来后一直低着头,脸色苍白,眼神空洞,问什么也不说,只是摇头,心里更是着急。
想着或许换个环境,和大家一起热闹一下,能让她分散点注意力,别再一个人闷着难受,于是也拉着她一起:“漾漾,走吧走吧,一起去玩玩,散散心。”
岑漾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她们拉着,混在一群吵吵嚷嚷的人里,离开了酒店。
后半场的地点定在了他们常去的一家私人俱乐部包厢。环境私密,隔音好,酒水小吃一应俱全。
比起刚才寿宴的正式和拘谨,这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喧闹起来。音乐放得震耳欲聋,梁颂禾拿着麦克风鬼哭狼嚎,战驰和裴贺舟在那边摇骰子拼酒,商绪则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淡定地喝着苏打水,看着这群人闹腾。
关诗晴和祁琪一左一右护着岑漾,把她安置在沙发中间,努力想逗她开心。
“漾漾,你看梁胖子那样儿,笑死我了!”关诗晴指着正唱得投入的梁颂禾。
祁琪把一碟她爱吃的水果推到她面前:“岁岁,吃点东西。”
岑漾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回应她们的好意,嘴角扯了扯,却比哭还难看。
她心里堵得厉害,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周衿墨离开时那个决绝的背影,温若雪那些锥心的话语,像电影片段一样在她脑子里反复播放,刺得她每一根神经都在疼。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声的窒息感淹没了。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喧闹的包厢,最后,定格在了面前玻璃茶几上。那上面摆满了各种酒瓶和杯子,琥珀色的、透明的液体在迷离的灯光下折射出诱人又危险的光泽。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拿过一个空酒杯。然后,她摸索着拿起一瓶看起来颜色最柔和、标注着低度数的果味预调酒,有些笨拙地往杯子里倒。
透明的粉色液体很快注满了杯壁,散发出甜腻的香气。
“漾漾?”关诗晴愣了一下,想去拦她。
岑漾却像是没听到,端起那杯酒,眼睛一闭,仰头就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清甜,而是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猛地冲上鼻腔,呛得她立刻咳嗽起来,眼泪都飙出来了,小脸皱成一团。
“咳咳…咳…”她难受地拍着胸口。
“哎呀!这是酒啊!不是果汁!”关诗晴赶紧拍她的背,递过纸巾,“慢点喝!不能这么喝!”
那股辛辣的劲头过去之后,一种陌生的、灼热的感觉却从胃里慢慢升腾起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冲淡了一点盘踞在心口的冰冷和钝痛,带来一种短暂的、轻飘飘的麻痹感。
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岑漾抬起迷蒙的泪眼,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和灯光,心里那个巨大的、疼痛的空洞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意暂时填塞了一下。
她伸出手,又想去拿酒瓶。
“别喝了漾漾!”祁琪按住她的手,语气带着担忧,“你酒量不行,会醉的。”
“没事…”岑漾推开她的手,声音有些含糊,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执拗,“就喝一点…心里难受…”
她挣脱开祁琪,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这次不再是猛灌,而是小口小口地,像是品尝什么救命良药一样,皱着眉往下咽。
一杯喝完,脸上的苍白渐渐被不正常的红晕取代,眼神也开始有些涣散,不像刚才那样死气沉沉,反而多了点莫名的兴奋。
酒精开始上头了。
她好像真的感觉不到那么疼了,脑子晕乎乎的,看东西都有点重影。
她听着梁颂禾跑调的歌声,居然跟着傻笑起来,甚至被关诗晴拉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跟着音乐节奏胡乱地摆动身体,像个失控的小机器人。
关诗晴和祁琪拦了几次,根本拦不住。看她好像暂时忘了伤心事,还能笑出来,虽然明知道是酒精作用,但总比她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强。两人只好一左一右紧紧跟着她,生怕她摔倒或者磕着碰着。
岑漾的酒量浅得可怜,几杯低度数的预调酒下肚,整个人就已经彻底晕菜了。
脸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直红到耳朵根,眼神迷离,看人都对不准焦,脚步虚浮,全靠关诗晴和祁琪架着才没软下去。
她嘴里还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瘪嘴像是要哭,完全没了平时那副乖巧安静的模样。
包厢门被推开的时候,里面正是闹得最凶的时候。
周衿墨处理完公司那桩棘手的突发状况,连口气都没喘匀,就立刻赶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未散的疲惫和一丝匆忙赶路的躁意,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扯松了些。
他推开包厢门,震耳的音乐和喧闹的声浪瞬间扑面而来。他的目光锐利地在混乱的包厢里扫视一圈,很快,就定格在了沙发角落那个异常显眼的身影上。
下一秒,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眉头死死拧紧。
岑漾软绵绵地趴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小脑袋歪着,脸颊贴着冰凉的玻璃面,整张脸烧得通红,眼睛紧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下眼睑上,像是哭过。
她呼吸有些重,嘴里还无意识地嘟囔着什么含混不清的呓语,听起来委屈极了。
而她手边,赫然放着一个已经空了的玻璃酒杯,杯壁上还挂着一点点粉色的残液。
旁边,关诗晴和祁琪正手忙脚乱地想把她扶起来,一脸焦急和无奈。
周衿墨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到了冰点。他大步走过去,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