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彻底放亮,京城从沉睡中苏醒,街市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然而,一股无形的暗流却在权贵阶层中悄然涌动。永王府昨夜遭遇“贼人”闯入,甚至发生了激烈打斗和破坏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特定的圈子里迅速传开,引发了各种猜测和议论。
沈渊在天亮前便已悄然返回千户所,换上了整齐的飞鱼服,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潜入与突围从未发生过。他面色平静地处理着日常公务,听取各百户的晨间汇报,批阅文书,一切如常。
但他知道,风暴即将来临。
果然,辰时刚过,北镇抚司便来人传话,指挥使青龙大人召见。
沈渊整理了一下衣冠,神色从容地前往青龙的值房。他知道,第一次交锋,来了。
青龙的值房内,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青龙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桌后,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弥漫在整个房间。
“沈渊,”青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永王府昨夜之事,你可知晓?”
沈渊躬身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回大人,卑职略有耳闻。听闻有胆大包天之徒惊扰王府,实乃骇人听闻。”
“哦?只是耳闻?”青龙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据永王府长史递上来的呈报,昨夜闯入王府的贼人,身手矫健,训练有素,行事风格……倒颇有几分我锦衣卫的影子。而且,贼人逃脱的方向,似乎指向了你管辖的城西区域。沈千户,对此,你有何看法?”
话语中的试探之意,昭然若揭。
沈渊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愤慨:“竟有此事?!永王府这是何意?莫非怀疑是我锦衣卫所为?简直荒谬!城西区域广阔,鱼龙混杂,有些江湖宵小不足为奇。永王府护卫不力,让贼人惊扰了王爷清静,不思己过,反倒疑心到我等忠臣身上,实在令人心寒!”
他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直接将永王府的指控顶了回去,反而扣了一顶“护卫不力、诬陷忠良”的帽子。
青龙沉默了片刻,阴影中的目光似乎锐利了几分。“沈千户不必激动。本座自然相信你的忠心。只是,永王毕竟是皇室宗亲,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总要有个交代。你既负责城西治安,对此事,可有头绪?或是有何排查计划?”
这是要将皮球踢回来,让沈渊自己去查“自己”,同时也是在试探沈渊的反应和掌握的信息。
沈渊早已料到这一手,从容应对:“卑职明白。此事关乎王府安宁与锦衣卫声誉,卑职定当全力排查。已下令麾下缇骑,严密稽查城西所有可疑人员,尤其是近期有伤在身或行为异常者。同时,也会加派人手,在王府周边巡逻,以防贼人去而复返,确保王爷万全。”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积极配合的态度,又将调查范围限定在“城西可疑人员”和“王府外围安保”上,丝毫没有触及核心,更没有表现出任何急于撇清或深入调查的异常。
青龙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方才缓缓道:“嗯,如此甚好。你且去办吧,有何进展,随时禀报。”
“是,卑职告退。”沈渊行礼,转身退出了值房。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及昨夜自身的行动,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与证据相关的信息。
走出北镇抚司,沈渊面色平静,心中却如明镜一般。青龙的态度暧昧,既没有完全相信永王府,也没有完全信任他,更多的是在观望和平衡。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回到千户所,赵千尘立刻迎了上来,低声道:“大人,永王府果然有动作了。他们的人正在暗中打听昨夜受伤人员的信息,似乎想从这方面找到突破口。”
“意料之中。”沈渊淡淡道,“让我们的人按计划行事,该‘养伤’的‘养伤’,该‘消失’的‘消失’,处理好所有痕迹。另外,让王虎……”
他话音未落,王虎就自己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满:“大人!俺刚带人在街上巡逻,就碰到永王府的几个护卫,趾高气扬的,盘问俺们昨晚在哪,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没有!呸!老子真想一拳一个……”
“闭嘴!”沈渊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抱怨,“你如何回答的?”
王虎梗着脖子:“老子就说俺们昨晚在千户所睡觉,啥也没看见!他们还不信,老子就瞪他们!瞪得他们心里发毛,自己溜了!”
沈渊以手扶额,这回答……虽然粗鲁,倒也直接,符合王虎一贯的人设,反而不会引起太多怀疑。“……算了,就这样吧。你这几天安分点,带着人正常巡逻,遇到永王府的人,尽量避开,不要发生冲突。”
“哦。”王虎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打发了王虎,沈渊对赵千尘道:“永王府不会善罢甘休,这只是开始。他们找不到直接的证据,很可能会从其他方面施压,比如通过朝中的关系弹劾我,或者制造其他事端。”
赵千尘点头:“大人所虑极是。我们是否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自然。”沈渊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将我们之前掌握的,关于漕帮罗文龙与药仙阁勾结,以及他们试图抢夺防疫官粮、用活人试药的部分证据,择其要害,巧妙‘泄露’出去一些。重点是突出药仙阁的危害和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但暂时不要直接提及永王。”
他要搅浑这潭水,让众人的注意力从单纯的“王府遇袭”转移到“药仙阁”这个更敏感、危害更大的目标上。同时,这也是一种警告和试探,看看永王那边会作何反应。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赵千尘心领神会。
布置完这一切,沈渊独自回到值房。他取出那封密信和被封印的丹药,再次仔细审视。
【检测到宿主正处于政治博弈关键节点。当前局势分析:永王府试探中,指挥使青龙观望中,朝堂目光开始聚焦。建议:保持定力,继续积蓄力量,等待最佳时机抛出证据。可利用“高级易容面具”策划一次秘密会面,接触可能的中立或支持力量。】
系统的建议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现在还不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他需要更多的准备,也需要一个更能一锤定音的场合。
他将证据小心收好,目光投向窗外。京城上空,风云汇聚。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一场巨大风暴的中心,下一步的落子,将决定无数人的命运,也包括他自己的。
他需要耐心,需要像最老练的猎手一样,等待猎物自己露出最大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