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苏挽秋的视线。楚薇薇那句“替身”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与她重生以来和傅时衍相处的点点滴滴激烈碰撞——他偶尔的失神,他珍藏的书签,他悲伤的琴声,他失控时的脆弱……一切似乎都有了指向“替身”的合理解释。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传来尖锐的疼痛。她几乎能想象出文件袋里那张属于“q”的照片,会是怎样一张与她相似、却又承载着傅时衍全部爱恋与悲伤的脸。
指尖颤抖着,触碰到粗糙的纸袋表面。理智在尖叫着让她停止,不要被楚薇薇的伎俩所伤,不要亲手摧毁这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而珍贵的信任。可情感却像脱缰的野马,被“替身”这两个字刺得鲜血淋漓,驱使着她去揭开那血淋淋的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
里面滑出的,首先并不是照片,而是一份泛黄的、印着“诺亚生物”标识的旧报纸复印件,日期赫然是十多年前。上面用模糊的字迹报道了一则简讯,关于一场实验室小型意外,提及了人员伤亡,但语焉不详,重点被刻意淡化。
紧接着,是几张看起来像是从监控录像中截取的、像素不高的黑白照片。照片背景似乎是实验室走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纤细身影跌倒在地,另一个身形较高的少年(从轮廓依稀能辨认出是年少时的傅时衍)正奋力想将她拉起,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惊惶与绝望。那少女的脸部很模糊,看不清具体容貌,但侧脸的轮廓和散落的发丝……
苏挽秋的呼吸骤然停止!那模糊的侧影,那下颌的线条,竟然真的与她有五六分相似!
楚薇薇没有撒谎……至少在相貌上,“q”确实与她存在相似之处!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握不住那些轻飘飘的纸张。所以,傅时衍对她所有的好,所有的特别,真的都只是因为她这张脸,像他心底那个永远无法取代的白月光?
就在她被这残酷的猜测击得摇摇欲坠时,最后一张从文件袋滑出的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一张彩色的、看似普通的风景明信片,拍摄的是瑞士白雪皑皑的山峰。明信片的背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Y,愿这纯净之地,能洗去所有阴霾。等我回来。—— q】
日期,落款在十年前那场事故发生的三个月前。
“等我回来”……“q”在事故前离开了?去了瑞士?那傅时衍那个贴着瑞士标签的旧行李箱……
无数线索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却只让她感到更加混乱和冰冷。楚薇薇给她看这些,绝不仅仅是告诉她“替身”这么简单,背后一定还有更深的、她尚未察觉的阴谋。
她将散落的纸张和明信片胡乱塞回文件袋,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心脏依旧在狂跳,带着被刺伤的痛楚和面对未知的恐惧。她需要冷静,需要时间理清这一切。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傅时衍的名字。
看着那个名字,苏挽秋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刺痛蔓延开来。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喂?”
“还在公司?”傅时衍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背景很安静,似乎也在办公室。
“嗯,处理点事情,马上就回去。”苏挽秋垂下眼帘,避开了桌上那个文件袋。
“好。”傅时衍应了一声,顿了顿,语气似乎比平时柔和些许,“我这边也结束了,现在回去。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他自然的、带着家常烟火气的询问,此刻听在苏挽秋耳中,却像是一种残忍的讽刺。他是在对她说,还是在透过她,对那个记忆中的“q”说?
“……随便,都可以。”她干涩地回应,不想多言。
傅时衍似乎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一丝异常,沉默了一下,才道:“那……等下见。”
挂断电话,苏挽秋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她看着那个静静躺在桌上的文件袋,又看了看窗外渐渐沉落的夜色,心底一片冰凉。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将归来的傅时衍。是装作一无所知,维持这虚假的平静?还是直接摊牌,质问他关于“替身”的真相?
无论哪种选择,似乎都将把他们之间刚刚修复的关系,再次推向悬崖边缘。
她独自在办公室里坐了许久,直到窗外完全被夜幕笼罩,才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个文件袋,锁进了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然后,她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衣服,努力平复心绪,走向门口。
无论如何,她必须先回家。
回到那个,此刻让她感到无比矛盾和不安的“家”。
当她乘坐电梯下楼,走出苏氏大厦时,却意外地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已经静静地停在了门口。阿诚站在车旁,见到她,微微颔首。
后排车窗降下,露出傅时衍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目光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夜色中,他的眼神深邃难辨,但在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推开车门,下车,走到她面前。晚风带着凉意,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怎么脸色这么差?”他低头看着她,语气带着不容错辩的关切,伸手自然地想去碰触她的额头。
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她皮肤的瞬间,苏挽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偏头躲开了。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清晰的抗拒和……一丝未被压下的刺痛。
傅时衍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