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秋删除了姜哲的信息,但那份如影随形的被监视感并未消失。她拉紧窗帘,将房间彻底隔绝成一个临时的避难所,也是囚笼。冰水带来的短暂清醒过后,是更深重的疲惫和心碎后的麻木。她蜷缩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傅时衍那双充满偏执与黑暗的眼睛,以及那份冰冷的基因报告。
信任一旦碎裂,过往所有的温情都变成了讽刺。她甚至开始怀疑,重生后与他的每一次相遇,是否都在他的算计之中?那些看似偶然的维护,那些恰到好处的温柔,是否都只是针对“样本x”的既定程序?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如同擂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瞬间打破了房间内的死寂。
苏挽秋的心脏猛地收缩!这个时间,这种敲击方式……绝不可能是酒店服务生!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望去——傅时衍那张俊美却此刻布满阴鸷的脸,赫然出现在扭曲的视野中!他头发微乱,领带松垮,眼神是骇人的猩红,周身散发着一种几乎要破门而入的暴戾气息。他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苏挽秋!开门!”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沉嘶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一种令人胆寒的疯狂,“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苏挽秋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浑身冰凉,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她不能开,绝对不能。此刻门外的,不是那个她曾短暂心动过的傅时衍,而是被“掠食者”主导的、充满危险性的存在。
“你再不开门,我就让人把门拆了!”傅时衍的声音更加阴沉,伴随着拳头重重砸在门板上的闷响,显示着他的耐心已经告罄。
苏挽秋知道他说到做到。以他的权势,让酒店打开一扇门易如反掌。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门外冷声道:“傅时衍,请你离开。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门外的砸门声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然后,传来他低哑的、仿佛带着血丝的笑声:
“没什么好谈的?”他的声音贴近门缝,如同毒蛇吐信,“挽秋,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摆脱我吗?你是我傅时衍的妻子,你的基因,你的命运,早就和我绑在一起了!你以为姜哲能帮你?他不过是另一条盯着猎物的鬣狗!”
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苏挽秋此刻最深的孤立与恐惧。
“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决定!”她咬着牙,努力不让声音颤抖,“我不是‘q’的替代品,也不是你的所有物!傅时衍,你醒醒吧!”
“醒?”门外的傅时衍似乎被这个词刺激到,声音骤然拔高,充满了扭曲的偏执,“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已经死了,消失了!而现在,你就在这里,你是真实的,你是我的!这就够了!我不在乎你是因为什么来到我身边,我只要你留下!”
这近乎癫狂的占有宣言,让苏挽秋感到窒息。她终于明白,无论是主人格背负着沉重过去的傅时衍,还是副人格充满攻击性的“掠食者”,在偏执地想要留住她这一点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你疯了……”她无力地低语。
“对,我是疯了!”傅时衍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绝,“从十年前那个雨夜开始,我就疯了!所以,挽秋,别试图挑战一个疯子的底线。把门打开,跟我回家。”
“那里不是家!”苏挽秋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眼泪混杂着愤怒与委屈滑落,“那是一个由谎言和实验数据堆砌的牢笼!傅时衍,我不会回去的!”
门外再次陷入令人心悸的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苏挽秋甚至能听到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体内即将破笼而出的野兽。
良久,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意外地平静了下来,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好,很好。”他低低地说,“你不愿意出来,没关系。”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地上:
“那我就守在这里。一天,两天,直到你愿意出来为止。挽秋,你有的是时间思考。但记住,无论你思考多久,结果都不会改变——你,注定只能待在我身边。”
说完,门外传来了他倚靠着门板滑坐下去的细微声响。他竟真的打算守在门口!
苏挽秋瘫坐在地上,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他用这种最原始、最无赖的方式,宣告着他的势在必得。她被困住了,不仅被这个房间困住,更被他那病态的执念所困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门内门外,两个被命运残酷捉弄的人,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陷入了一场无声的、绝望的对峙。
苏挽秋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依旧是那个未知号码,姜哲的信息:
「看来,傅总的耐心比想象中更差。需要帮忙吗?我或许有办法,让你暂时离开这座‘活人墓’。」
活人墓……这个词精准地描述了苏挽秋此刻的感受。她看着这条信息,又听着门外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内心剧烈挣扎。
与姜哲合作,无异于饮鸩止渴。但继续留在这里,面对一个随时可能彻底疯狂的傅时衍……
就在她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不决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刻意压低的、属于阿诚的声音:
“傅总,江医生带着镇静剂过来了,还有……老宅那边来电话,老夫人情况突然不好,让您务必立刻回去一趟!”
门外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傅时衍压抑着怒火的低吼:“让她等着!”
“傅总,老夫人那边……”阿诚的声音带着为难。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然后,是傅时衍猛地站起身,衣服摩擦门板的声响。
“苏挽秋,”他的声音贴着门缝传来,带着浓重的不甘和最后的警告,“我给你一天时间。一天之后,如果你还不出来,就别怪我用我的方式‘请’你出来。”
说完,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暂时离开了。因为傅母,也因为江晚医生的介入。
苏挽秋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整个人虚脱般靠在门上,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