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下狱,其党羽被清洗的雷霆风暴,并未能驱散笼罩京城的绝望阴云。真正的灭顶之灾,正以铁蹄踏碎山河之势,从北方席卷而来。
第三日,漳河防线失守。 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催命符,一日三至。烽火台的白烟尚未散尽,溃兵已如决堤之水,涌向京城。漠北铁骑先锋已渡过漳河,兵锋直指京畿最后一道屏障——落鹰涧。
京城九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墙之上,兵甲森寒,旌旗猎猎,却掩不住守军脸上的惊惶。城内,粮价飞涨,人心惶惶,富户悄然南逃,贫民绝望哭嚎,一派末日景象。
摄政王府已然成为战时中枢,信使往来如织,马蹄声彻夜不息。谢惊澜坐镇其中,调兵遣将,脸色一日比一日冷峻。兵力捉襟见肘,粮草短缺,军心浮动,内忧外患,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府之内,亦是一片压抑。睿王倒台并未带来丝毫喘息,反而因沈倾凰金殿告状之举,将沈家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如今强敌压境,覆巢之下无完卵。
密室中,烛火摇曳。沈倾凰肩伤未愈,脸色苍白,正对着北境舆图,眉头紧锁。冯七、石磊肃立一旁,秋纹捧着药碗,忧心忡忡。
“小姐,刚收到消息,落鹰涧守将派人求援,军中……已有逃兵。”冯七声音低沉。
沈倾凰指尖划过落鹰涧的位置,那里山势险要,本是天险,但守军不足八千,如何抵挡漠北数万虎狼之师?
“谢惊澜如何应对?”
“摄政王已急调京畿大营最后两万兵马驰援,但……杯水车薪。而且,粮草仅够十日之用。”石磊接口,面色凝重,“城内存粮亦被管控,优先供应军需,百姓……恐生变乱。”
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京城已成孤岛。沈倾凰心沉谷底。她知道,历史上,这座城市曾多次被围,但从未像此次这般凶险。漠北此次南侵,准备充分,攻势凌厉,更兼内有睿王这等奸贼作祟,致使北境瞬间崩盘。
“我们收拢的溃兵情况如何?”她问。
“在西山隘口已聚集近两千人,多是沈家旧部,士气尚可,但缺衣少食,兵器匮乏。”石磊答道,“小姐,是否……将他们调入城中协防?”
“不可。”沈倾凰摇头,“两千人于守城无大用,反而会消耗本就紧张的粮草。让他们留在西山,依险固守,或许……是一支奇兵。”她目光闪烁,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成形。
“小姐,您的伤……”秋纹忍不住提醒。
“无妨。”沈倾凰摆手,目光依旧盯着地图,“冯七,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冯七上前一步,低声道:“有了一些线索。睿王囤积在陵寝的物资,确有大量桐油、硝石,还有……一些刻画着古怪符文的石料和木桩,不似军中之物。看守营地的人,身手诡异,不似普通军士,倒像是……江湖术士之流。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
江湖术士?符文石料?沈倾凰心中那个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睿王勾结的,恐怕不仅仅是漠北!
“继续监视,但绝不可打草惊蛇。”她吩咐道,随即看向石磊,“石磊,你挑选一批绝对可靠、身手好的弟兄,散入城中,留意是否有形迹可疑的生面孔,特别是……带有漠北口音,或行为古怪之人。我怀疑,城内有奸细。”
“是!”石磊领命。
“另外,”沈倾凰沉吟片刻,“想办法,从黑市搞一批金疮药和粮食,秘密运往西山。非常时期,可用非常手段。”她将一枚玉佩递给石磊,这是父亲留下的信物,或许能打通一些关节。
“明白!”石磊重重抱拳。
众人领命而去。密室内重归寂静。沈倾凰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刺痛的额角。守城之战,凶多吉少。她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父亲,如果您在天有灵,请告诉女儿,该如何做,才能保住这满城百姓,才能……为您报仇?
她不由自主地,又摸向袖中的新月令牌。玄衣人……此刻,你在哪里?你所说的“星陨之约”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场浩劫,是否也与那古老的契约有关?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紧接着,是隐隐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战鼓声!以及……震天的喊杀声!
沈倾凰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只见北方天际,隐隐有火光映红夜空!
“小姐!小姐!”秋纹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外面……外面说,漠北人开始攻城了!”
这么快?!落鹰涧失守了?!
沈倾凰心脏骤缩!她冲到密室入口,侧耳倾听。地面传来隐约的、混乱的奔跑声和哭喊声。攻城战,开始了!
“秋纹,更衣!备车!”沈倾凰厉声道。
“小姐!您要去哪儿?外面太危险了!”秋纹急道。
“去城墙!”沈倾凰眼神决绝,“我要亲眼看看,这城……到底守不守得住!”
她要知道真实的战况!她要看看,谢惊澜如何应对!她更要看看,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会不会在此时露出马脚!
国难当头,她不能再困守在这方寸之地!
推开密室门,寒意与硝烟味扑面而来。沈倾凰系紧素白斗篷,握紧了袖中的短匕。
烽烟已起,覆巢之下,她这只雏凤,必须学会在血与火中……展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