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渔村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海风也带上了暖意。沈倾凰的伤在丹药和令牌的双重作用下,总算有了起色,虽然还是不能动武,但日常走动已无大碍,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这日午后,她正坐在院中海棠树下翻看医书,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守卫恭敬的问候声:“参见王爷!”
王爷?谢惊澜来了?沈倾凰心口莫名一跳,下意识放下了书卷。
院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玄色身影大步走了进来。正是谢惊澜。
他看起来清瘦了些,下颌线条更加分明,眉眼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但那双眸子依旧深邃锐利,周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半分未减。只是今日,他未着戎装,只穿了一身简单的墨色暗纹常服,倒少了几分沙场戾气,多了些清贵之气。
沈倾凰站起身,刚要行礼,谢惊澜已走到近前,虚扶了一下:“身上有伤,不必多礼。”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间,语气平淡,“气色比之前好些了。”
“劳王爷挂心,已无大碍。”沈倾凰垂眸应道,心里却有些奇怪,他日理万机,怎么突然跑到这渔村来了?
谢惊澜自顾自在石凳上坐下,看了眼石桌上的医书:“在看这个?”
“闲来无事,翻翻而已。”
“嗯。”谢惊澜应了一声,场面一时有些沉默。他似乎不太擅长寒暄,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敲了敲,才又开口:“江宁局势暂稳,漠北人退守江北,短期内应无大战。朝廷那边……也暂时安抚住了。”
他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像是在交代公务。沈倾凰静静听着,心里明白,这看似平静的背后,必然是他付出了极大心力周旋弹压的结果。
“王爷辛苦了。”她轻声道。
谢惊澜瞥了她一眼,忽然转移了话题:“你之前提到的,关于月魂教和星陨之约的线索,本王派人查了查。”
沈倾凰精神一振,抬眼看他。
“钦天监的残存档案里,确实找到一些前朝关于星象异变的记载,语焉不详,但与你所说有吻合之处。另外,李文衡府中搜出的密信证实,他与一个自称‘月魂使者’的神秘人有过接触,信中提到‘祭祀’、‘钥匙’等词。”谢惊澜语气沉静,“你推断的,大抵不错。”
果然如此!沈倾凰心中一定,看来谢惊澜已经开始正视月魂教的威胁了。
“那……王爷接下来有何打算?”她试探着问。
谢惊澜眸光微冷:“月魂教妖言惑众,勾结外敌,祸乱朝纲,必须铲除。本王已加派人手暗中调查其巢穴和核心成员。至于星陨之约……”他顿了顿,看向沈倾凰,“你若想起什么新的线索,随时可报与本王。”
这是要将调查月魂教的事正式提上日程了,而且……似乎默认了她在其中的作用?沈倾凰敏锐地捕捉到他态度的微妙变化。
“倾凰明白。”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海风吹过,海棠花瓣簌簌落下。谢惊澜的视线落在她依旧有些单薄的肩头,忽然道:“本王带了些宫中御制的续骨生肌膏,对经脉恢复或有裨益。”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盒,放在石桌上。
沈倾凰一愣,看着那精致的小盒,心里涌起一丝复杂的感觉。他这是……特意来送药的?
“多谢王爷。”她低声道谢。
“嗯。”谢惊澜应了一声,站起身,“你好生休养,此地安全,无需担忧。若有急事,可持玄影令寻当地暗桩联络。”交代完毕,他似乎再无停留的理由,转身便欲离开。
“王爷。”沈倾凰忍不住开口。
谢惊澜脚步一顿,侧身看她。
“您的伤……可大好了?”她记得秋纹说过,他那日也受了内伤。
谢惊澜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沉默一瞬,才道:“无妨。”说完,不再停留,大步离去。玄色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马蹄声渐远,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沈倾凰看着石桌上那盒药膏,又望向空荡荡的院门,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今日前来,真的只是顺路交代公务和送药吗?
她拿起那盒触手温凉的白玉盒,打开一看,里面是色泽莹润的黑色药膏,散发着淡淡的清苦药香。的确是宫中的上品。
将药膏收好,沈倾凰重新拿起医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谢惊澜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他看似冷漠,却似乎……并非全然不在意她的死活。
这天下这盘棋,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而她这条意外落入棋盘的“残凰”,又该如何自处,如何落子呢?
她轻轻摩挲着袖中的新月令牌,目光渐渐坚定。无论如何,恢复实力,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海棠树下,女子单薄却挺直的背影,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