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队长带来的寒意,像一层看不见的霜,覆盖在“红字头”刚刚火热起来的势头上。虽然没人明说,但兄弟们做事明显更谨慎了,以往那种肆无忌惮的张扬收敛了不少。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核心成员再次聚在后院。气氛比以往要沉闷一些。
小红宝坐在老位置上,目光扫过众人:“赵劲松的话,都听见了。以后的路,怎么走,都说说。”
坦克第一个忍不住,嗡声开口:“涛哥!要我说,条子吓唬两句,咱就怕了?那还混个屁!豪哥还没倒,肥膘他们还在看笑话,咱就得继续打!打服他们,城西就是咱的!到时候,条子又能咋样?”
他这番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元老和刚加入、渴望靠拼杀上位的兄弟的心思。几个人在旁边点头附和。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阿强皱着眉头反驳,“现在跟以前能一样吗?以前咱们光脚不怕穿鞋,现在有了这么多场子,这么多兄弟指着吃饭!赵劲松明显盯上咱们了,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砍人抢地盘,不是往他枪口上撞吗?”
猴子也赶紧接话,他脑子活络,看得更远:“强哥说得对。涛哥,咱们现在名声是打出来了,人也多了,可开销也大了!光靠看场子、收保护费,来钱慢,风险还大。我觉着,咱们得想想别的路子,搞点正经生意,把底子洗白一点,起码明面上让人抓不住把柄。”
“啥?搞正经生意?”坦克眼睛一瞪,满脸不以为然,“那才能赚几个钱?有那功夫,不如多抢两家赌档!”
一直沉默的阿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敲了敲桌面,吸引了众人注意。他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气带着经历过起伏的冷静:“坦克,打架抢地盘,是来钱快。但你想过没有,今天你抢了别人的,明天就有更狠的来抢你的,仇家越结越多。豪哥为什么能稳坐这么多年?他手底下见不得光的生意是有,但他明面上的建筑公司、运输队,才是他的根基,能洗钱,能结交白道上的人。”
他看向小红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红宝哥,我觉得强哥和猴子说得在理。咱们是得变变了。一直被条子盯着,睡觉都不安稳。”
“豹子头!你他妈现在也怂了?”坦克有些恼火地看向阿豹。
“我不是怂!”阿豹独臂一摆,眼神锐利,“我是吃过亏!知道光靠狠,走不远!陈天豪对我不仁,但我得承认,他有些路子,是对的!”
两边各执一词,争论了起来。元老派以坦克为首,信奉拳头和地盘,觉得洗白是懦弱。而阿强、猴子和阿豹则看到了潜在危机,主张转型求稳。
小红宝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争论声稍歇,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他身上。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院子中间,那里放着平时练力气的石锁。他单手抓住一个几十斤重的石锁,轻松提起,然后又“嘭”地一声放下,激起一片尘土。
“看见了吗?”小红宝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杂音,“这石锁,够硬,能砸死人。”他指了指石锁,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光靠硬,不够。你得知道什么时候提起来,什么时候放下去,砸谁,怎么砸。”
他目光扫过坦克,又扫过阿强等人。
“坦克想打,没错。地盘是打下来的,不打,没人怕你。”
“阿强你们想稳,也没错。家业大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
“但你们都没说全。”
他走到坦克面前:“只知道打,那是莽夫,迟早被人当枪使,或者被更硬的砸碎。”
他又走到阿强面前:“只知道稳,那是肥羊,别人看你肥了,照样来抢你来杀你,你守不住。”
最后,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声音清晰而坚定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咱们的路,不能只选一头。”
“黑的,不能丢!那是咱们起家的根本,是咱们的爪牙!没了爪牙,在这世道活不下去。但以后,不能什么事都靠黑的来解决,得动脑子,讲究个方法。”
“白的,必须搞!而且要尽快搞起来!弄个公司,找点正经生意,哪怕一开始不赚钱,甚至赔点钱,也要立起来!这不仅是洗钱,更是给兄弟们留条退路,给咱们自己披上一层皮!有了这层皮,很多事,就好办得多。”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众人,最终定调:
“以后,咱们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黑的,用来对付不守规矩的人,用来开拓。”
“白的,用来应付赵劲松那样的人,用来立足。”
“具体怎么做,猴子,你脑子活,多打听打听,现在做什么正经行当合适。阿强,你管账,心里有个数。坦克,阿豹,手下的兄弟练好,家伙备好,但没我的话,谁也不准主动惹事!”
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谁要是觉得我这套不行,现在就可以走,我小红宝绝不拦着,该给的钱一分不少。”
“但留下来的,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都听明白了吗?”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齐声应道:“明白了,涛哥!”
虽然声音整齐,但小红宝知道,思想的转变不是一蹴而就的。转型的阵痛,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