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爷等人散播的谣言,如同弥漫在乡野间的瘴气,虽不致命,却足以侵蚀人心,动摇新政的根基。面对这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攻击,单纯的武力威慑或行政命令,效果有限,甚至可能适得其反。陈默深知,要破除谣言,必须拥有比谣言传播得更广、更权威、更深入人心的信息渠道。于是,一件在这个时代堪称“神物”的舆论利器——《龙潜新报》,应运而生。
龙潜谷深处,一座新辟的、戒备森严的院落内,灯火通明。这里便是新成立的“龙潜印书馆”。院内,王铁柱带领工建队的能工巧匠,依据陈默提供的原理图和关键构思,早已成功复原并改进了毕昇的活字印刷术。此刻,数十个木制字盘整齐排列,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用硬木雕刻、后又经王铁柱尝试用铅锡合金浇铸的单个反体字模,按照陈默制定的部首检索法归类存放,取用便捷。
林清源带着几名文笔最好、思想最坚定的政务速成班学员,日夜奋战,负责报纸内容的撰写与编辑。陈默亲自定下了《龙潜新报》的基调:文字务必浅显直白,如同老农拉家常;内容务必真实可信,针砭时弊,解惑释疑;立场务必坚定鲜明,拥护新政,揭露丑恶。
创刊号的内容,经过陈默最终审定,直指当前最猖獗的谣言:
头版头条,用加大加粗的字体写着:《告全体乡亲书:戳穿谎言,明辨是非!》
文章开篇便以拉家常的口吻写道:“乡亲们,最近咱们这儿,有些人在暗地里嚼舌根,说咱们谷主陈大人分田是为了以后加税,说夜校认的字是妖文,学了会招灾。这些鬼话,大家伙儿听听就算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今天,咱们就用这白纸黑字,把这层层迷雾给它捅破唠!”
紧接着,文章一条条驳斥谣言:
关于加税:“谷主大人颁布《均田令》,白纸黑字写着‘永业田传子孙’,赋税标准明明白白,比旧官府时低了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杆秤!若有加税,何必先分田?直接加征岂不省事?这分明是那些被分了田、心怀不满的豪强老爷们,眼看自己不能再盘剥大家,故意编出来吓唬人的!”
关于妖文:“咱们夜校教的字,简单好认,就是为了让大家能自己看懂告示,能算清账目,不受人蒙骗!那些说字是妖文的,大家想想,自打认了字,咱们是日子过得更好了,还是更差了?是家里更和睦了,还是真的招了灾?道理不言自明!”
关于陈默身份:“谷主陈大人,乃朝廷正式委任的安临县团练使,保境安民,功绩卓着!什么江洋大盗,纯属无稽之谈!那些造谣的人,敢不敢站出来,跟咱们一起去州府对质?”
除了驳斥谣言,报纸还用大量篇幅,以具体事例和简单数据,宣传新政带来的好处:
刊登了李家村王老栓家的真实故事,讲述他家分到田地后,如何精心耕作,对未来的憧憬。
列举了数个村镇因为修建了新的水渠、道路,农业生产和出行便利得到改善的事实。
公布了龙潜商行公平收购农产品的价格,以及官仓平抑粮价的政策,稳定民心。
甚至开辟了一个小栏目,公开披露了已查实的、张员外之子杀人案中,张家试图行贿林清源法官未果的丑闻(隐去具体人名,但指向明确),并严厉警告:“凡试图贿赂官员、干扰司法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最后,报纸号召:“乡亲们,眼睛要亮,心里要明!咱们的好日子,是谷主和龙潜谷带来的,是咱们自己用双手干出来的!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坏了咱们自家的前程!若再听到有人造谣生事,欢迎大家向各村镇长、巡查队举报!”
创刊号的内容,可谓有理、有据、有节,既有雷霆般的驳斥,也有春风化雨般的引导,更有实实在在的利益展示和对未来的承诺。
排版、校对、印刷……一切都在紧张有序中进行。当第一份散发着浓郁墨香的《龙潜新报》从印刷机上取下时,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激动不已。粗糙但坚韧的麻纸,清晰整齐的黑色字迹,配上简单的木板画插图(如丰收的田地、夜校灯火),这种全新的信息载体,本身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报纸的发行,动用了龙潜谷如今高效运转的行政和物流网络。由巡查队和各村镇干部负责,确保每一份报纸都能送达每一个行政村,并在村口公告栏张贴。同时,在集市、路口等人流密集处,设立专门的“读报点”,由识字的村长、教员或特意安排的“读报员”,大声为不识字的百姓朗读报纸内容。
第一份《龙潜新报》发行之日,在整个龙潜谷控制区域,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轰动!
在安临县城门口,贴出的报纸前被围得水泄不通。识字的商人、小贩大声念诵着,不识字的人踮着脚尖,伸长耳朵听着。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一个卖柴的老汉激动地拍着大腿,“就是这么个理儿!分了田,减了税,日子眼见着好起来,哪来的加税?”
“原来张家那案子还有这等内情!这些黑心肝的老爷,自己儿子杀了人,还想贿赂青天大老爷!”
“看!这上面还教咱们怎么堆肥呢!比那些光会耍嘴皮子的强多了!”
在李家村,王老栓和村民们围在祠堂外的读报点,听着新任村长李德顺一字一句地朗读。当听到驳斥“凶地”谣言那段时,王老栓长长舒了口气,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德顺,这报纸……以后还会有吗?”王老栓期待地问。
“有!谷主说了,以后每十天就有一期!”李德顺自豪地回答。
谣言,在《龙潜新报》这面照妖镜下,迅速显露出其苍白无力与荒诞不经。报纸以其公开、权威、广泛传播的特性,形成了一种“降维打击”般的舆论优势。它不仅仅是在辟谣,更是在系统地构建一套全新的话语体系,将龙潜谷的价值观、政策导向,直接、高效地灌输到基层民众心中。
刘老爷府上,当一份手下人偷偷带回来的《龙潜新报》被送到他面前时,他只看了一眼,便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青转白,最后猛地将报纸撕得粉碎!
“报纸……报纸?!他陈默……他怎会想出如此……如此妖物!”他声音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他赖以翻盘的谣言武器,在这白纸黑字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完全无法用旧有经验去衡量的可怕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