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密约签署后三个月，泰晤士河畔的海军部大楼地下作战室内，一场决定西方联军具体作战方案的军事会议正在紧张进行。巨大的橡木长桌上铺展着一张从好望角到马六甲、从君士坦丁堡到北京的巨型作战地图，比例尺之大足以让最资深的将军也感到震撼。
主持会议的是英吉利海军上将霍雷肖·纳尔逊爵士的侄子，小纳尔逊上将。这位五十岁的老将脸上刻满风浪的痕迹，此刻正用一根细长的象牙教鞭指点着地图上的关键节点。
“先生们，”小纳尔逊的声音在石砌的地下室内回荡，“根据三国参谋总部联合制定的‘双头鹰计划’，我们将从两个方向，同时向明帝国发起致命打击。”
教鞭首先落在印度洋中央：“海上方面，由我担任联合舰队总司令。舰队将以锡兰岛（今斯里兰卡）的科伦坡港为主要集结地。目前，三国主力战舰正从本土、地中海、好望角等地向科伦坡集结。”
他的教鞭沿着海图向东移动，在马六甲海峡西口重重一点：“明年三月，当季风转向时，联合舰队将完成集结。届时，我们将拥有四十八艘战列舰——包括英吉利‘胜利’级的改进型‘皇家主权号’、法兰西‘海洋级’的‘雷电号’、神圣罗马帝国新建的‘腓特烈大帝号’等。巡航舰九十二艘，各类炮舰、运输舰、医院船等辅助船只超过两百艘。”
一个法兰西海军少将插话：“舰船总数超过三百四十艘，水手和海军陆战队员总计八万余人。这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海上力量集结。”
小纳尔逊点头，教鞭继续移动：“舰队将分为三个攻击波次。第一波次由快速巡航舰和部分战列舰组成，任务是在四月初率先抵达马六甲海峡西口，进行火力侦察，试探明帝国南海舰队的防御部署。”
“第二波次是主力决战舰队，将在第一波次出发十日后启航。我们的战术是，”小纳尔逊的教鞭在海峡入口处画了一个圈，“利用数量优势，从多个方向同时向海峡发起冲击。明帝国在马六甲的要塞炮台固然强大，但我们的计划是在夜间或雾天接近，以减少岸防炮的威胁。”
一位神圣罗马帝国的将军皱眉：“情报显示，明帝国在马六甲部署了至少三百门大口径岸防炮，其中部分射程可能超过我们的舰炮。”
“所以我们有第三波次。”小纳尔逊的教鞭指向马六甲海峡以南的苏门答腊岛海岸线，“第三波次由二十艘特制登陆舰和三十艘运输舰组成，搭载一万两千名海军陆战队员。他们的任务是在主力舰队吸引明军注意力时，在苏门答腊岛北端登陆，从陆路侧翼攻击马六甲要塞。”
室内响起一阵低语。这个计划大胆而冒险，但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
“海上作战的最终目标，”小纳尔逊总结道，“是在五月底之前，完全控制马六甲海峡。之后，联合舰队将分兵两路：一路北上，炮击明帝国东南沿海城市，威胁其财富中心；另一路继续东进，进入南中国海，寻找并与明帝国海军主力决战。”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桌边的陆军将领们：“现在，陆上方面。”
接过教鞭的是一位面容冷峻的神圣罗马帝国陆军元帅，冯·克劳塞维茨伯爵。他是欧洲着名的军事理论家，此次被任命为西线联军陆军总司令。
“陆上作战的复杂性远超海上。”冯·克劳塞维茨的声音干涩而精确，“我们必须跨越超过四千公里的距离，经过波斯、阿富汗，才能抵达明帝国的西域边境。”
教鞭在地图上划过一条漫长的弧线：“联军陆军将分为三个阶段推进。第一阶段：明年二月，先头部队五万人从维也纳出发，经匈牙利、瓦拉几亚，抵达黑海沿岸。在那里，由我国和奥斯曼帝国提供的船只将运送部队穿越黑海，在特拉布宗登陆。”
“第二阶段，”教鞭继续向东移动，“部队将穿越波斯北部，在德黑兰进行休整和补给。同时，从印度调集的十万英印部队将北上，在坎大哈与主力会师。届时，联军陆军总数将达到二十五万。”
一位英吉利陆军将领补充：“这还不包括后勤人员。如果要维持这样一支大军在四千公里外的作战，我们需要至少同等数量的民夫、兽医、工匠和医务人员。整个远征军的规模将超过五十万人。”
冯·克劳塞维茨点头：“第三阶段，也是最艰难的阶段。联军将从坎大哈继续东进，翻越兴都库什山脉，进入中亚草原。根据情报，明帝国在西域的防御主要集中在天山南北的绿洲城市，如喀什、吐鲁番、哈密等地。他们的边防军总数约八万，但分散在漫长的边境线上。”
他的教鞭重重落在喀什的位置：“我们的主攻方向在这里。喀什是明帝国西域的军政中心，控制着丝绸之路南道。攻占喀什，就能切断明帝国与中亚诸藩属国的联系，并打开通往河西走廊的大门。”
“时间表呢？”有人问。
“三月，先头部队从维也纳出发。五月，完成黑海运输。七月，抵达德黑兰。九月初，在坎大哈完成全军集结。十月初，发动对喀什的总攻。”冯·克劳塞维茨的语速平稳，“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在明年冬天来临前，攻占整个西域。”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个计划规模之宏大，距离之遥远，复杂度之高，都超过了欧洲历史上任何一次远征。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十字军东征、乃至蒙古西征，在“双头鹰计划”面前都显得逊色。
“补给问题怎么解决？”法兰西的军需官提出最现实的问题，“二十五万大军，加上数万匹马和骆驼，每天消耗的粮食就是天文数字。”
“这正是计划的精妙之处。”冯·克劳塞维茨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我们不会依赖单一补给线。波斯和印度将提供大部分粮食；奥斯曼帝国提供牲畜；我们在沿途的关键节点——特拉布宗、德黑兰、坎大哈——已经提前一年开始囤积物资。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根据我国潜伏在明帝国的间谍发回的情报，明帝国在西域实行‘军屯’制度，各地都有大型粮仓。只要我们能快速推进，就能以战养战。”
小纳尔逊上将最后总结：“海上与陆上，两线并进。明帝国将面临其立国以来最大的军事威胁。他们或许能在一条战线顶住压力，但绝不可能同时在马六甲和西域赢得战争。”
“而我们，”他提高声音，“将开创历史。西方将重新掌控东西方贸易的命脉，阻止那个东方帝国无休止的扩张。先生们，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这是文明之间的决战。”
会议在肃穆的气氛中结束。将军们陆续离开，巨大的作战地图留在长桌上，图上那些细密的箭头仿佛已经化为真实的军队和舰队，正向着东方缓缓推进。
几乎在同一时间，北京，摄政王府地下作战室。
这里的陈设与伦敦截然不同。墙壁上不是挂毯和油画，而是六块巨大的黑板，上面用粉笔画满了复杂的数学公式、力学图表和战术推演。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沙盘，精确模拟了从印度洋到马六甲、从中亚到河西走廊的地形。沙盘上插着红蓝两色的小旗，红色代表帝国，蓝色代表假想敌。
陈默站在沙盘前，身边围绕着帝国军事决策的核心层：海军司令张宏、南海舰队司令郑沧澜、陆军司令赵虎、总参谋长林清源（兼），以及影。
“情报确认了。”影的声音平静无波，递上一叠文件，“伦敦会议的具体作战计划，代号‘双头鹰’。海上主力从科伦坡集结，陆上主力从中亚入侵。时间表与我们之前的预测基本一致。”
陈默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将文件传给其他人传阅，自己则拿起一根细长的竹竿，点在沙盘上的马六甲位置。
“郑沧澜。”
“末将在！”郑沧澜立正。
“你的南海舰队，加上周汝成东海舰队派来的增援，现在有多少艘可用的新式战舰？”
“回王爷，可投入决战的新式巡航舰十二艘，改进型炮舰二十四艘，快速通讯舰八艘。此外，马六甲要塞和镇海堡共有各型岸防炮四百七十六门，其中三百毫米以上口径的重炮一百二十二门。”郑沧澜的回答精确到个位数。
“对方是四十八艘战列舰，九十二艘巡航舰，总数超过三百四十艘。”陈默的竹竿在沙盘上的印度洋区域划了一个圈，“数量对比，几乎是二十比一。”
郑沧澜昂首：“质量对比，是代差。王爷，末将研究过西洋战列舰的构造和战术。他们仍然依赖侧舷齐射、抢占t字头的传统战法。我们的旋转炮塔、线膛炮、蒸汽动力，在战术灵活性上拥有绝对优势。”
陈默点头，竹竿移向西域：“赵虎。”
“末将在！”赵虎声如洪钟。
“西域边防军现有兵力八万三千，分散在十七个主要据点。而联军陆军的最终兵力将达到二十五万，而且是从欧洲调来的精锐。”
赵虎咧嘴笑了，那笑容里满是战场上磨砺出的自信：“王爷，八万是常备军。但如果需要，西域各屯垦兵团能在一个月内动员二十万预备兵。而且，咱们的防线，”他的大手在沙盘上天山南北的区域一挥，“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城墙和堡垒。”
陈默转向林清源：“总参谋部的推演结果？”
林清源推了推眼镜——这是科学院光学所的最新发明，镜片由天然水晶磨制而成。他翻开手中的笔记本：“经过三十六次战术推演，在预设的防御体系完全建成的前提下，西域防线有百分之九十一的概率能坚守六个月以上。马六甲方面，有百分之八十七的概率能击退联军舰队的首次进攻。”
“预设的防御体系？”陈默追问。
“正是。”林清源走到一块黑板前，上面画着复杂的防御工事示意图，“西域方面，不是传统的线性防御，而是以铁路和电报网为骨架的‘纵深弹性防御体系’。主要据点之间由铁路连接，可以快速调配兵力和火炮。每个据点外围，布置有铁丝网、地雷区、机枪碉堡群。而主要火力点，不是城墙上的火炮，而是，”他指向示意图上一个特殊的标志，“移动式列车炮。”
陈默的眉毛微微扬起：“列车炮的实战测试完成了？”
“上个月在张家口试验场完成最后一次实弹射击。”王铁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刚赶到，身上还带着工坊的烟火味，“六门280毫米列车炮，射程十五公里，射击精度在预设范围内。炮弹采用新式钢壳穿甲弹和榴霰弹，对密集队形的杀伤效果……超出预期。”
陈默沉默了片刻，竹竿在沙盘上轻轻敲击。作战室内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机械钟的滴答声。
“张宏，”他终于再次开口。
“臣在。”海军老将肃立。
“天津船厂的进度？”
“‘炎黄号’铁甲舰已完成舰体总装的百分之九十五，主炮塔安装完毕，蒸汽轮机正在进行最后调试。按照目前进度，最迟明年二月底可以海试，四月初能形成战斗力。”王铁柱代为回答，“后续两艘同级舰，‘华夏号’和‘神州号’，也已开工，预计明年年底前能下水。”
陈默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沙盘，扫过那些代表敌军进攻方向的蓝色箭头，扫过代表帝国防线的红色标记。
“那么，计划不变。”他的声音平稳而有力，“让他们来。”
“郑沧澜，你的任务是守住马六甲，不必寻求过早决战。利用要塞炮台和海峡地形，消耗敌军。等‘炎黄号’南下，再图反击。”
“赵虎，西域交给你。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把敌人挡在国门之外，而是，”陈默的竹竿在沙盘上从喀什向西移动，一直划到兴都库什山脉，“把他们放进来，然后，在预设战场，歼灭他们。”
“林清源，总参谋部即日起转入战时体制，协调各战区。”
“王铁柱，所有兵工厂，开足马力。铁路建设，优先保障军事线路。”
一道道命令清晰地下达。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没有空洞的鼓舞士气，只有精确到每个细节的部署。
最后，陈默放下竹竿，看向众人：“这场战争，西方联盟认为他们是在扞卫文明和贸易。但我们知道，他们是在试图扼杀一个正在崛起的、不同的文明形态。”
“他们带来的是旧时代最后的余晖。”
“我们要展现的，是新时代第一缕曙光。”
“去吧。让世界看到，当科学被用于战争时，会是什么样子。”
众人肃然领命，陆续离开作战室。陈默独自留在沙盘前，目光从马六甲移到西域，又从西域移回马六甲。
墙上的机械钟敲响了子时的钟声。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战争，已经进入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