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青铜棺椁依旧静静地矗立在汉白玉祭坛上,只是其内盛装的恐怖存在已然化为无头尸身,空气中弥漫的浓郁尸臭和阴煞之气,也随着黑毛凶僵的消亡而逐渐变得淡薄、稀散,虽然依旧难闻,却不再具有那种侵蚀心智的压迫感。
王胖子终于过足了“摸金”的瘾,精挑细选了几件品相最好、最便于携带的玉器和一件小巧精致的青铜酒具,用软布仔细包好,塞满了自己的背包,脸上乐得跟朵菊花似的,仿佛刚才被吓得腿软的不是他。
吴邪也收获颇丰,他小心翼翼地拓印了几段相对清晰的棺内铭文,并详细记录了那幅带有新月标记和扭曲符文的简易示意图,虽然暂时无法解读,但这些无疑是极其宝贵的一手资料。
吴三省仔细检查了所有人的装备和状态,确认再无遗漏后,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幺蛾子。东西都拿好了,我们原路返回,尽快离开!”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来时惊心动魄,归途虽然依旧警惕,但心情已然轻松了许多。张起灵依旧一马当先,沉默地在前方引路,他的步伐轻盈而稳健,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张启明跟在他身后,感受着体内气血丹的药力仍在持续发挥作用,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体力也恢复了八成左右,状态比预想的要好得多。他一边走,一边默默回忆着与黑毛凶僵战斗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与张起灵那两次精妙绝伦、无需言语的配合,心中若有所悟。八极拳的刚猛暴烈,与张起灵那种极致效率、精准致命的战斗风格,看似迥异,却在关键时刻能爆发出惊人的互补效应。
沿着来时的宽阔石阶向上,穿过那间镇压着青眼狐尸、依旧狼藉一片的石室,重新回到铁皮船停靠的平台。再次看到那幽深、漂浮着惨白尸骸的水道,众人依旧感到一阵心悸,但毕竟来时已经经历过一遍,恐惧感减轻了不少。
登上摇晃的铁皮船,发动机再次发出疲惫的轰鸣,载着众人向着来路驶去。或许是积尸地最强的“霸主”尸蟞王和那诡异的青眼狐尸都被清除,又或许是黑毛凶僵的消亡让这里的阴气都减弱了几分,返程的水路竟然异常顺利。只有一些零星的水彘蜂和普通尸蟞被发动机的声音吸引,远远地跟着,却不敢再像来时那样疯狂地围攻。
船行水中,两岸那层层叠叠的惨白尸骸在手电光下依旧令人毛骨悚然,但此刻看来,却更多了一种死寂的苍凉,而非纯粹的恐怖。
气氛不再那么紧绷,王胖子的嘴就又闲不住了。他一边警惕地注视着水面,一边忍不住又提起了刚才那场大战,唾沫横飞,语气中充满了后怕与兴奋交织的激动。
“我的个老天爷,现在想想还跟做梦似的!”胖子拍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那黑毛粽子,好家伙!那架势!那力气!一爪子下来,胖爷我感觉都能把坦克掀翻咯!小哥那刀,快得我眼睛都没跟上!还有启明老弟你!”
他扭过头,眼睛放光地看着张启明:“尤其是最后那一下!‘铁山靠’是吧?牛逼!太牛逼了!简直是人形攻城锤啊!duang!一下,那么大个粽子,愣是让你撞得一趔趄!还有那‘顶心肘’,咔嚓一下,听着就疼!你这八极拳也太霸道了!是不是练到最高境界,真能一拳崩山啊?”
吴邪也在一旁点头附和,脸上满是敬佩和好奇:“是啊,启明大哥,你那身气血爆发的样子,还有那一声吼,简直……简直不像人力所能为。还有你的步法,那么近的距离,每次都能刚好躲开粽子的爪子,太厉害了!这真的是苦练就能达到的境界吗?”
他终究是年轻人,对于这种超越常理的力量充满了向往和探究欲。之前危机重重没来得及细问,现在相对安全了,好奇心便压不住了。
张启明闻言,心中微微一凛。他知道,自己展现出的实力确实有些超出“普通练武之人”的范畴,尤其是那蕴含气血之力的怒吼,肯定会引起怀疑。吴邪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是一种委婉的试探,想探究他的根脚来历。
他面色平静,早已想好了说辞,故作无奈地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谦逊:“胖爷,吴邪,你们就别捧杀我了。哪有什么一拳崩山,都是些家传的把式,打熬气力、锤炼筋骨的法门比较特殊,加上从小吃的苦多点,所以力气比常人大些,骨头硬点罢了。”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家传”和“吃苦”,避开了具体境界的描述。
“至于那一下吼声,”他继续解释道,半真半假,“算是气血搬运的一种笨办法,瞬间爆发出来,能震散些邪祟,但对自身元气损耗很大,不是生死关头不敢乱用。你看我现在这虚样儿就知道了。”他适时地咳嗽了两声,脸色也配合地显得有些苍白(虽然实际上已经恢复了不少)。
“家传?”吴邪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追问道:“启明大哥,你家是武术世家?不知道师承哪一派?说不定我还在一些考古资料里看到过记载呢。”
这个问题就更直接了。
张启明摇了摇头,语气变得略微郑重,带着一丝不容深究的歉意:“确实是祖上传下来的些微末技艺,不过家族早有训示,不得对外透露具体师承名讳,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望吴邪兄弟见谅。”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了是“祖传”(暗示有传承而非野路子),又用“祖训”和“怕惹麻烦”为由堵住了进一步追问的可能,符合江湖上一些古老传承的规矩。
吴邪听了,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理解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很多古老的传承确实有类似的规矩。”他不再追问,只是眼中对张启明的好奇又加深了一层,觉得这位身手恐怖的队友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王胖子倒是没想那么多,大大咧咧地道:“嗨!管他啥师承呢!牛逼就完事了!启明老弟,就你这身手,以后咱俩得多亲近亲近!下次再下墓,有你在,胖爷我心里踏实!”
张启明笑了笑,算是回应。他知道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为了彻底转移话题,不再纠缠于自己的师承,他话锋一转,反而向吴邪和吴三省请教起来:“说起来,这次下墓,我才知道自己对这地下的门道知之甚少。要不是三爷经验老道,还有吴邪你认得那些古文和壁画,我们恐怕连那青眼狐尸的幻术都躲不过去。”
他看向吴三省,态度诚恳地问道:“三爷,像刚才那种黑毛粽子,除了黑驴蹄子和糯米,还有没有别的更有效的克制办法?或者说,怎么提前判断一个墓里会不会生出这种级别的凶物?”
他又看向吴邪:“吴邪,那些古篆文字和壁画里的符号,一般都要怎么开始学?有什么入门的方法吗?”
他这两个问题,正好问到了吴三省和吴邪的专业领域上。
吴三省一听,顿时来了谈兴。他行走江湖多年,经验丰富,最喜欢的就是提点后辈(虽然张启明身手逆天,但在这行确实算新人)。他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侃侃而谈:“问得好!这克制僵尸的法门,门道多了去了。除了常见的黑驴蹄子、糯米,还有墨斗线、枣核钉、鸡喉骨……针对不同成因、不同级别的粽子,用法也各有讲究。至于判断凶险,首先要看风水,养尸地、聚阴穴这种地方最容易出凶煞;其次看墓主身份和下葬方式,越是显贵、死因越蹊跷、陪葬越丰厚的,越容易起尸;还有就是看墓里的气息,阴气重不重,有没有特殊的臭味……”
吴邪也立刻被勾起了分享知识的欲望,接着道:“学习古文字确实不容易,最好是有师傅领进门。不过现在也有一些工具书和字典可以参考,比如《说文解字》、《金石大字典》之类的,要多看多记多对比。壁画符号就更复杂了,往往一个符号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域都有不同含义,需要结合大量的考古发现和文献互相印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详细地给张启明“科普”起来,完全被带跑了节奏。
张启明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显得虚心好学。他确实也需要补充这些知识,系统的任务提示指向新月饭店和霍家,将来难免要接触更多这类事物,多了解一些没有坏处。
王胖子在一旁听得直打哈欠,对这些理论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又开始摆弄他包里那几件刚摸来的明器,嘴里嘀咕着:“有啥好研究的,一铲子下去,啥粽子都得歇菜……当然,得像启明老弟那么猛的铲子才行……”
张起灵依旧沉默地站在船头,注视着前方黑暗的水道,仿佛身后的讨论与他无关。但他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微微弯了一下,也不知是对胖子的嘀咕感到好笑,还是对张启明这种巧妙转移话题的方式表示了然。
铁皮船在幽暗的水道中平稳前行,发动机的噪音掩盖了大部分交谈声。归途似乎一片平静,但每个人心中都清楚,这次经历注定难忘。
而张启明,在成功化解了关于师承的试探后,一边吸收着新的知识,一边在心中默默规划着未来。
【强血锻骨丹】、新月饭店、霍家、以及这个神秘莫测的地下世界……一条全新的、充满挑战的道路,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