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城的古玩市场，永远是人声鼎沸，鱼龙混杂。空气中弥漫着老木料、旧铜钱、尘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欺诈味道。地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老物件”，从锈迹斑斑的铜器到色彩艳丽的瓷器，真真假假，全凭买家的眼力与运气。
张启明漫步其间，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摊位。他并非来淘弄古玩，而是为了寻找几味特殊的药材。系统在解析那【残损血丹】后，提供了一个初步的【清煞丹】丹方，虽不能完全根除血丹煞气，却能辅助炼化，降低风险。其中有几味药材颇为冷僻，他寻了几家药店未果，便想来这古玩市场碰碰运气，据说有些摊位也会私下出售些稀奇古怪的“药料”。
他的感知远超常人，暗劲初成后，五感更是敏锐到了变态的地步。周遭嘈杂的讨价还价声、摊主的吹嘘声、甚至远处巷子里的猫叫，都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却能被他轻易过滤。他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那些药材摊位散发出的微弱气味上。
走过一个拐角，前方一个小摊围了不少人，似乎有什么热闹。张启明本不欲理会，但就在经过时，他的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了圈内一个极力压抑着愤怒和委屈的清脆女声。
“……这分明就是你们做了局！这瓶子我刚拿到手还没走远，你们就冲过来说磕坏了要赔？它根本原来就是碎的！”
张启明脚步微微一顿，目光透过人群缝隙看去。
只见圈内站着三个人。一方是两个穿着汗衫、一脸痞气、眼神闪烁的中年男人，一看便是市场里的老油条。另一方，则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身穿一袭素雅的月白色改良旗袍，剪裁得体，既勾勒出窈窕身段，又不失大方。乌黑的长发简单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她生得极美，黛眉杏眼，琼鼻樱唇，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之人，但此刻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却蕴含着明显的怒意，柳眉微蹙，脸颊因气愤而泛起淡淡的红晕，反而更添了几分生动与娇艳。
她手中拿着一个锦盒，盒子里躺着一件青花瓷瓶，瓶身确实有一道明显的裂纹。但她坚信那裂纹并非她所致。
“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一个三角眼的摊主阴阳怪气地道，“这‘岁寒三友’瓶可是正经乾隆官窑，我们哥俩好不容易收来的宝贝！你刚才看的时候爱不释手，价钱都没还就买了，现在摔坏了就想赖账？天下哪有这个道理？要么，照价赔偿，五千块！要么，咱们就去找市场管理说道说道！”
另一个矮胖摊主则在一旁帮腔，故意大声道：“就是！大家都来看看啊！这小姑娘长得挺水灵，怎么做事这么不地道呢？摔坏了东西还想跑！”
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有人觉得这姑娘可能真是被坑了，但碍于这两个摊主的泼皮无赖相，无人敢出声。
那旗袍女子气得浑身微微发抖，她显然有些来历，并非寻常人家女子，但似乎不愿暴露身份，或者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赤裸裸的讹诈，一时有些束手无策。她贝齿轻咬下唇，眼神倔强却又透着几分无助。
张启明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着那女子孤立无援却强撑着的模样，又瞥见那两个摊主眼中掩饰不住的狡诈和得意，心中那丝因融合封于修面板而愈发明显的“好斗”与“不平”之气被勾了起来。
他挤进人群，并未看那女子，而是直接走到摊位前，目光落在那锦盒中的瓷瓶上。
“哥们，这事跟你没关系，少管闲事！”三角眼摊主见有人出头，立刻恶狠狠地瞪向张启明。
张启明恍若未闻，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拈起那件裂了的青花瓷瓶。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但落入那旗袍女子和两个摊主眼中，却让他们心头都是一跳——那瓷瓶虽裂，却也分量不轻，他却只用两根手指就稳稳拿起，举重若轻。
“乾隆官窑？岁寒三友？”张启明声音平淡，手指极其轻微地在瓶身裂纹处摩挲了一下，暗劲悄无声息地透出一丝。
下一刻，他看似随意地将瓶子轻轻往摊位上那块垫着的脏兮兮绒布上一放。
动作很轻，甚至没发出什么声音。
然而，就在瓶子接触绒布的瞬间——
“咔嚓……嘣！”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崩裂声，突然从瓶身内部传出！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只见那道原本明显的裂纹周围，瞬间蔓延出无数道细密如蛛网般的新裂痕！紧接着，整个瓶身仿佛再也无法维持完整，“哗啦”一声，彻底碎裂开来，变成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瓷片，堆在绒布上！
“啊！”旗袍女子下意识地轻呼一声，掩住了小嘴，眼中满是惊讶。
两个摊主更是目瞪口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怎么回事？他们做局时，只是在瓶底用特殊手法弄出了一道不易察觉的暗裂，只要不受大力撞击绝不会彻底碎裂，只要这姑娘一走远，他们就会立刻追上讹诈。可现在……怎么轻轻一放就碎成渣了？！
张启明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看向那两个面如死灰的摊主，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压力：
“乾隆官窑？胎质酥脆到一碰就碎成这样的官窑，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火候，怕是去年才从旁边窑厂里烧出来的吧？连高仿都算不上，地摊货都嫌它次。”
他指了指那堆瓷片：“还是说，你们这宝贝本来就碎得厉害，只是用胶水粘好了专门拿来坑人的？刚才我手指碰到的裂纹处，可是有点粘手啊。”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哗然！
“原来是做局坑人啊！”
“太缺德了！专门坑生面孔！”
“我就说这俩家伙不是好东西！”
人群议论纷纷，矛头瞬间指向了两个摊主。
两个摊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三角眼还想狡辩，但看着张启明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以及那堆彻底报废的瓷片，所有谎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们知道，今天这局，彻底被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狠人给破了！再纠缠下去，恐怕真要惊动市场管理，吃不了兜着走。
“算……算我们倒霉！”矮胖摊主拉起同伴，灰溜溜地就想收拾东西跑路。
“站住。”张启明淡淡开口。
两人身体一僵，畏惧地回头看他。
“吓着这位姑娘了，道个歉再走。”张启明的语气不容置疑。
两人脸色难看，但在张启明那无形的气势压迫下，只得悻悻地对着那旗袍女子含糊地道了个歉，然后如同丧家之犬般挤开人群飞快溜走了。
热闹看完，人群也逐渐散去。
那旗袍女子这才走上前来，对着张启明盈盈一礼，声音清脆悦耳，带着真诚的感激：“刚才真是多谢先生出手解围，不然秀秀今天恐怕真要惹上麻烦了。”
秀秀？张启明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吴三省的话。霍家……霍秀秀？
他面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这种地方龙蛇混杂，下次小心些。”
霍秀秀抬起头，一双妙目好奇地打量着张启明。眼前这个男人穿着普通，身材匀称并非特别魁梧，但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沉稳如山岳般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刚才他点破骗局、震慑无赖时流露出的那股子冷静和霸道，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她自问眼力不差，却完全看不透这个男人的深浅。
“先生似乎对古玩很有研究？一眼就能看破那瓶子的虚实。”霍秀秀试探着问道，她总觉得那瓶子碎得有些蹊跷。
张启明淡淡一笑：“略懂皮毛，主要是那俩人手脚做得不干净，破绽太多。”他自然不会说是用暗劲震碎了粘合处。
霍秀秀见他不愿多说，也不追问，转而笑道：“不管怎样，都要谢谢先生。不知先生高姓大名？来这市场是想淘些什么宝贝吗？或许秀秀可以帮上点小忙。”
“姓张，张启明。我来找几味药材。”张启明报上名字，同时留意着霍秀秀的反应。
果然，听到“张启明”三个字，霍秀秀那双漂亮的杏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了然和惊讶，虽然瞬间便掩饰过去，但如何瞒得过张启明的感知。
‘搬山猛虎’张启明？原来是他！霍秀秀心中暗道，难怪有这般眼力和气势。最近城里几家都在议论这个名字，说是吴三省手下突然冒出来的狠角色，功夫极高，没想到还懂古玩鉴赏？（她误会了）
“原来是张先生，久仰。”霍秀秀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药材？我对这边还算熟悉，知道几家老字号，张先生若不嫌弃，我可以带您过去。”
“有劳。”张启明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走在熙攘的街道上，一个挺拔冷峻，一个明艳动人，引得路人频频侧目。霍秀秀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轻车熟路地引着张启明穿过几条小巷，期间不时用巧妙的话语旁敲侧击，试图了解更多关于张启明的信息。
张启明大多淡然回应，言辞简洁，却又滴水不漏，反而让霍秀秀觉得愈发神秘。
在一家不起眼的老药材铺里，张启明果然找到了那几味冷僻药材。掌柜的似乎与霍秀秀相熟，价格也给得公道。
离开药材铺，霍秀秀笑吟吟地道：“张先生，今天真是多谢你了。改日若有空，欢迎来霍家做客，秀秀必当备茶谢过今日相助之恩。”
这是正式抛出橄榄枝了。
张启明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和眼底深处的精明，点了点头：“有机会一定拜访。”
望着张启明告辞离去的挺拔背影，霍秀秀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玩味和深思。
“张启明……有点意思。看来长沙城，真的要热闹起来了。”她轻声自语，转身袅袅离去。
初次相遇，一则巧局，一次解围，已在两人之间埋下了一根看不见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