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阴沉,如同笼罩在宫门之上的愁云惨雾。田诩罂与宫远徵一同前往徵宫药房。宫远徵面色依旧难看,一夜未眠的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既有对宫子羽继位的不忿,更有对百草萃可能出问题的焦躁。这不仅仅关乎徵宫的声誉,更关乎他倾注心血的能力被质疑。
药房内,各类药材分门别类,存放百草萃原料的区域更是重中之重。宫远徵亲自上前,逐一查验,动作迅捷而精准。田诩罂则在一旁静观,目光扫过药架上的标签与药材成色,【千丝秘藏匣】的感知无声蔓延,分析着药材的能量波动。
“神翎花、月见草、七叶莲……配制、年份、炮制手法,都没有问题。”宫远徵检查完毕,眉头紧锁,语气带着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对自己管辖下的药房极有信心,若非如此,他此刻早已暴跳如雷。
田诩罂眸光微闪,【主人,检测到负责药材采买与初步整理的贾管事,生命体征在提及百草萃时出现异常波动,心律短暂加速,体表温度微升。结合数据库行为模式分析,其被收买、篡改药材的可能性高达87%。建议重点排查。】系统的提示在他脑中响起。
“去把贾管事叫来。”田诩罂开口,声音平稳。
很快,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微微佝偻着背的中年男子被侍卫带了进来,正是贾管事。他低着头,不敢看宫远徵和田诩罂,行礼时手指微微颤抖。
“贾管事,近日药房的药材进出,可有什么异常?尤其是制作百草萃的几位主药。”田诩罂语气听不出喜怒,如同寻常问询。
贾管事头垂得更低,声音有些发紧:“回、回禀诩罂少爷,一切如常,小的、小的都是严格按照规程办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宫远徵不耐地冷哼一声,正要开口,田诩罂却抬手止住了他,继续问道:“神翎花呢?库存与用量可对得上?”
听到“神翎花”三字,贾管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虽然极力掩饰,但那瞬间的慌乱没能逃过田诩罂的眼睛。
【生理指标再次出现显着波动,确系心虚表现。】系统确认道。
恰在此时,田诩罂的脑中再次响起系统的提示音,伴随着一段被挖掘出的过往信息流:【关键信息关联:两年前,宫远徵成功培育出一株‘出云重莲’。彼时宫唤羽正修炼玄石内功,瓶颈难破。老执刃宫鸿羽知晓后,亲自开口,以‘助力宫门,稳固少主实力’为由,命宫远徵将此莲交由宫唤羽服用。宫远徵虽极度不愿(原计划是为田诩罂准备的),执刃命令不好违抗,只得交出。现在看来,宫唤羽并未服用,而是将‘出云重莲’,用以收买当时儿子重病、急需奇药续命的贾管事,换取其长期效忠。贾管事之子因此得以活命,贾管事对宫唤羽感恩戴德,成为其埋在徵宫的一枚暗棋。】
田诩罂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寒芒。原来如此!竟是这般陈年旧怨,牵扯到了出云重莲!那本是远徵为他辛苦培育的……竟被宫唤羽如此利用,拿来收买人心,还反过来埋下了今日祸根!宫唤羽此人,为了布局,当真是什么都舍得出去!
他不再迂回,目光骤然锐利,如同冰锥直刺贾管事:“贾管事,你儿子两年前重病垂死,是用了何药得以续命?莫非……是那有‘起死回生’之效的‘出云重莲’?”
贾管事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惊恐万状,仿佛见到了鬼魅,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这反应,已然说明了一切。
宫远徵先是一愣,随即也想起了那段憋屈的往事,怒火瞬间被点燃,他一步上前,几乎要揪住贾管事的衣领,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是你!是你把神翎花换了?!你换了什么?说!”
在宫远徵骇人的气势与田诩罂洞悉一切的目光下,贾管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瘫软在地,涕泪横流:“是……是灵香草……少主……不,是宫唤羽!他让我把制作百草萃的神翎花,偷偷换成了性寒且会与‘送仙尘’之毒产生剧烈反应的灵香草!他说……他说只要我听他的,他就把出云重莲给我救我儿……我鬼迷心窍,我该死啊……”
“送仙尘”!
宫远徵听到这三个字,瞳孔骤缩。那是他研制出的剧毒,扩散极快,中毒者心跳两百次内若无对症解药,必死无疑!而混合了灵香草的百草萃,不仅无法抵御“送仙尘”,反而可能加速其毒性发作!
一切都清楚了。宫唤羽利用贾管事这个旧日埋下的钉子,篡改了百草萃的配方,使得宫鸿羽在遭遇“送仙尘”时,本该有的保命屏障形同虚设,甚至成了催命符!而他自身服下假死药,自然无碍。
“好!好一个宫唤羽!好一个一石二鸟!”宫远徵气得浑身发抖,既恨宫唤羽的狠毒算计,更恨自己当年被迫交出出云重莲的无奈,以及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愤怒。那株他精心为罂哥哥培育的莲花,竟成了刺向宫门的毒刃的帮凶!
田诩罂眼神冰冷,不再看地上抖如筛糠的贾管事,直接对门外候命的金玄(他的贴身侍卫)下令:“金玄,带一队人,去把贾管事的儿子‘请’到角宫地牢,好生‘照看’。”
他话语中的“请”和“照看”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当着贾管事的面,直接控制其软肋,手段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贾管事闻言,如遭雷击,猛地扑过来想要求饶,却被金玄利落地挡开。“诩罂少爷!饶命啊!求您放过我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错!我愿意认罪!求求您!”他磕头如捣蒜,额角瞬间见了血。
田诩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你现在该想的,不是求饶,而是如何在宫尚角公子回来,乃至执刃面前,将宫唤羽如何指使你篡改百草萃、谋害老执刃的经过,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你儿子的命,和你自己的表现,现在绑在一起了。”
他这话既是威胁,也是给了贾管事一条明确的生路——指证宫唤羽。
贾管事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彻底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念头,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悔恨。
宫远徵看着田诩罂这番雷霆手段,心中的愤怒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既痛恨贾管事的背叛,又因那整株被夺走的、本属于罂哥哥的出云重莲被如此糟蹋利用而倍感屈辱与愤怒。
“把人带下去,单独关押,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田诩罂再次下令。
待贾管事被拖走,宫远徵猛地一拳砸在药柜上,木屑纷飞,眼圈泛红:“罂哥哥,那出云重莲……我本是为你……”
“我知道。”田诩罂打断他,声音放缓,“东西没了可以再种,人揪出来了就好。”他目光转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宫唤羽自以为算计深远,却不知死物易得,人心难控。他给了贾管事重利,却忘了,我能让他失去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宫唤羽的棋局,在他毫不犹豫地落下“控制人质”这颗棋子时,已然出现了致命的裂痕。接下来,便是等待时机,将这裂痕彻底撕开,让一切真相大白,也让那假死者,永无醒来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