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夜的深沉,却驱不散笼罩在国师府和锦衣卫衙署上空的凝重。
林微端坐于书房内,脸色依旧带着一丝疲惫的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初。
他面前的书桌上,摆放着两样东西:
一是萧北辰连夜送来的、取自悦来客栈的那片近乎透明的诡异碎片;
二是他自身气运感知与云疏影通过凝空簪捕捉到的、关于昨夜那两股空间波动的详细记录。
萧北辰坐在他对面,玄色飞鱼服上还沾染着些许夜露与未散尽的肃杀之气,他沉声道:“国师,那碎片上的符文,已请兰若公主辨认过。公主言道,此乃极其古老的‘魂引符’残片,常用于追踪、诅咒,或作为某种远程操控法术的媒介,其炼制手法阴邪,需以生魂为引,早已失传多年。至于那些蒙面死士,身上并无明显标识,但其武功路数,与北漠‘狼影’有七分相似,却又夹杂了一些……前朝禁卫军的影子,十分蹊跷。”
林微指尖轻轻点在那“魂引符”碎片上,感受着其中残留的、与地底邪恶祭坛同源的腐朽气息,缓缓道:“魂引符……远程操控……看来,昨夜那窥探之意,其本体或许根本不在客栈,甚至不在京城。对方是利用这符箓作为中转,远程施法。客栈房间,不过是个精心布置的障眼法,连同那些死士,都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为那地底的暗手创造机会。”
他抬起头,看向萧北辰:“萧指挥使,对方手段层出不穷,诡谲莫测,且对京城,对皇城,甚至对我这府邸,似乎都了如指掌。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如此下去,太过被动。”
萧北辰眉头紧锁:“国师的意思是?”
“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节奏。”
林微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们想知道‘钥匙’的情况,想知道我的状态,更想知道陛下对太史局、对宁王府的态度……那我们就‘告诉’他们!”
一个更大胆、更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半个时辰后,数道看似隐秘,实则刻意留下的消息,通过不同的渠道,悄然流传出去:
其一,国师因昨夜强行镇压地底异动,旧伤复发,呕血昏迷,已闭门谢客,由太医院院判亲自诊治,情况不容乐观。
其二,那取自祈年鼎的“凶物”因失去国师压制,躁动异常,其散发的诡异波动已影响国师府周边,陛下已下旨,将于今日午时,由锦衣卫派出精锐,将其转移至城外皇陵偏殿,借龙气与先祖英灵暂时镇压。
其三,陛下因祭坛之事雷霆震怒,已下密旨,责令萧北辰三日内查明太史局与宁王府是否与刺客有关,若有确凿证据,可先斩后奏!
这三条消息,一条比一条劲爆,一条比一条紧迫!
国师濒危,凶物转移,皇帝要对太史局和宁王动真格的了!
这无疑是投向深水区的三颗巨石,必将激起千层浪!
消息传出后,林微所在的院落立刻被一种“紧张”和“压抑”的气氛笼罩。
太医院的车驾确实来了,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进进出出,面色凝重。
国师府外围更是加强了守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而林微本人,则在与萧北辰、云疏影密谈之后,服下了一颗自行炼制的、可暂时模拟重伤濒死气息的龟息丹,真的躺在床榻之上,气息微弱,面色灰败,仿佛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
书房内那个装着虚空结晶碎片的紫檀木盒,也被施加了更强的伪装,模拟出更加不稳定、仿佛随时要爆发的空间波动。
一切,都按照“剧本”上演。
萧北辰那边,则开始大张旗鼓地调兵遣将,一副准备护送“凶物”出城的架势,同时,锦衣卫的暗探如同鬼魅般,更加频繁地出现在太史局官员府邸和宁王府周围,毫不掩饰地进行监视与调查,施加着巨大的压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午时将近,锦衣卫押送“凶物”的车队已然在国师府外集结完毕,萧北辰一身戎装,亲自押队,气氛肃杀。
也就在这时,林微那“昏迷”的感知中,捕捉到了几缕极其细微的、带着惊疑、焦躁和一丝狠厉的意念,如同黑暗中窥探的眼睛,再次扫过国师府,重点落在了他那“奄奄一息”的卧房和书房那“躁动不安”的木盒上。
鱼儿,再次被搅动了。
对方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国师若死,固然少了大敌,但那“钥匙”一旦被转移至皇陵,再想动手就难如登天!
而皇帝对宁王府和太史局的强硬态度,更是打乱了他们可能的后续布置!
他们必须做出抉择!
是在“凶物”转移途中冒险拦截?
还是趁着国师“垂死”、府内可能混乱之际,强行潜入夺取?
抑或是……动用最后的暗棋,阻止皇帝的调查?
无论选择哪一条,都必然要露出更多的马脚!
“他们动了。”
云疏影紧闭双目,全力催发凝空簪,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不止一股意念……很乱……有人在推算凶物转移路线……有人在窥探府内防卫漏洞……还有一股……非常隐晦阴冷,指向……皇城方向!”
皇城方向?
林微心中凛然,难道对方狗急跳墙,想对皇帝不利?
或者……是想影响皇帝的决策?
他立刻通过隐秘渠道,向萧北辰发出了警示。
午时正刻,沉重的国师府大门缓缓开启,锦衣卫车队护送着那辆覆盖着黑布、散发着“不稳定”波动的马车,缓缓驶出,朝着城外方向而去。
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林微那“昏迷”的识海中,气运漩涡无声地加速。
他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在焦躁与压力下,自己撞入罗网。
他布下的疑阵,已如同无形的绞索,缓缓收紧。
风暴来临前的压抑,达到了顶点。
而这场风暴的走向,将取决于接下来几个时辰内,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是孤注一掷,还是断尾求生?
林微等待着。
他相信,在如此巨大的压力和诱惑下,没有人能永远完美地隐藏下去。
真正的风暴,即将在祭天大典上,或者更早,彻底爆发!
而他,已做好了掀翻棋盘,将那藏于九地之下的鬼蜮伎俩,彻底暴露于阳光下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