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齿轮的终局
威斯敏斯特宫的阴影，在1994年4月一个无月的夜晚，显得格外沉重。哥特式的尖塔刺破伦敦低垂的铅灰色云层，像一具巨大的石棺，沉默地矗立在泰晤士河畔。
议会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湿冷的夜风中摇曳，投下扭曲跳动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汤姆·布朗宁通过最高级别的“夜枭”预案申请的“反恐演习”权限，如同无形的屏障，暂时清空了这片区域。连往常彻夜不息的车流声都消失了，仿佛整个城市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屏息等待着地底的审判。
议会大厦西翼，一道不起眼的、标着“设备维护 - 授权进入”的厚重合金门无声地滑开。汤姆率先走出，他穿着全套覆盖着吸波材料的黑色防弹战术装备，脸上涂抹着深色油彩，眼神在头盔集成的四目全景夜视仪（pNVG）的幽绿视野下锐利如鹰。
他身后，是八名同样全副武装、如同阴影般沉默的精锐行动队员。每个人的装备都经过特殊强化：头盔内置了针对0.5-5hz低频的 主动噪声抵消（ANc）模块（不断发出反向声波中和特定频率），战术背心夹层嵌入了剪切增稠流体（StF）非牛顿流体吸震层（遇冲击瞬间硬化），耳塞是特制的宽频隔音型号，能过滤120分贝以下的噪音。
他们像一群即将扑向地狱之门的猎犬，无声地融入大厦底部维修通道的黑暗。
通道内部是另一个世界。维多利亚时代遗留下的砖石拱顶高耸而压抑，粗大的蒸汽管道和布满灰尘的电缆如同巨蟒盘绕。
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机油、铁锈和陈年灰尘的气息。应急灯发出惨淡的绿光。这里是大厦光鲜表皮下的肮脏血管，此刻却成了通往地狱核心的走廊。
“A组，左侧通道，清理前进，目标通风竖井A-7。注意低频震动源。”
“b组，右侧，控制次级电力节点b-3，切断非必要照明。”
“c组，跟我，直插核心区。保持静默，遇敌……格杀勿论。记住，他们的武器能让你从内部崩溃。”
汤姆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在队员耳边响起，冰冷而清晰。命令下达，三组黑影如同投入深水的墨滴，瞬间散开，消失在迷宫般的通道深处。
汤姆和c组的三名队员，沿着一条明显被后期加固过的、通往更深地下的狭窄通道快速推进。
通道的墙壁不再是古老的砖石，而是浇筑了厚实的钢筋混凝土，表面覆盖着防潮绝缘层。空气里那股臭氧和金属的腥气越来越浓烈，脚下传来的、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低频震动感也越来越清晰，频率稳定在 2.8 hz 左右！
那是沉睡巨兽的心跳，是“白崖腔”在预热！头盔内置的次声波传感器读数疯狂飙升，ANc模块发出低沉的嗡鸣努力中和，但依旧有部分能量穿透防御，带来隐隐的烦躁感和轻微眩晕。
突然！
“嗡——！！！”
一阵极其尖锐、仿佛能直接刺穿耳膜和颅骨的高频定向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在通道前方炸响！
声音的频率远超ANc模块的抵消范围（集中在 8-12 khz 的超声波与可听声临界带），瞬间压过了所有其他声响！
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如同重锤猛击大脑！汤姆甚至感觉自己的眼球在轻微震颤！
“声波武器！掩蔽！”汤姆低吼，身体紧贴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几乎同时，通道前方拐角处，几道刺眼的红色激光瞄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锁定了他刚才的位置！
“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风暴紧随而至！灼热的弹头撕裂空气，狠狠凿在汤姆藏身的墙壁拐角和后方通道地面上，火星四溅，水泥碎块横飞！枪声在狭窄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震耳欲聋！
袭击者使用的并非普通步枪，枪口焰异常猛烈，枪声也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尖啸！是 p90 pdw！高射速，低后坐力，50发弹匣！
“压制射击！交替掩护！注意频率！”汤姆厉声下令，声音因高频噪音而变形。c组队员训练有素，两人一组，利用通道的转折和粗大管道作为掩体，精准的点射瞬间还击！
子弹打在袭击者藏身的拐角处，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一名队员被次声波和高频声波的双重干扰影响，动作稍显迟滞，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带起一串火星！
短暂的激烈交火后，袭击者的火力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间隙。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汤姆猛地探身，夜视仪瞬间捕捉到拐角后两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头盔眼部位置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手持p90的身影！
他们的动作精准而迅捷，如同没有生命的机器，对子弹的压制毫不在意，甚至在队友倒下时也毫无情绪波动！
“砰！砰！”
汤姆手中的 benelli m4 Super 90 战术霰弹枪发出怒吼！预装的 00号鹿弹带着巨大的动能呼啸而出！密集的弹丸覆盖面极大！一名袭击者胸腹中弹，那特制的防弹衣虽然挡住了部分弹丸，但巨大的冲击力和未阻挡的弹丸将他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狠狠撞飞，砸在后面的管道上，头盔面罩瞬间碎裂，露出一张苍白、毫无表情、嘴角却残留着黑色血渍的脸！
另一名袭击者反应快如鬼魅，一个战术翻滚躲开大部分霰弹，手中的p90再次喷吐出火舌！
“‘清道夫’！普罗米修斯-Ig初步激活的产物！小心他们的无畏和精准！”汤姆认出了那种非人状态——矿洞记录里提到过，被2.8hz脉冲“初步激活”的底层执行者，力量、反应、痛觉抑制远超常人，但已处于神经崩溃的边缘，悍不畏死！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狭窄的通道变成了血肉磨坊。声波武器的尖啸、子弹的呼啸、金属的撞击、濒死的闷哼交织在一起！汤姆的队员展现了惊人的战斗素养和装备优势。
一名队员被次声波弹的余波影响，产生剧烈呕吐感，但他咬牙用StF背心硬扛了对方一轮扫射（弹头撞击点瞬间硬化），反手用mp5精准点射击中对方颈部！
另一名队员利用对方换弹的短暂间隙，猛地投出一枚 m84震撼弹！
“轰！”
刺目的白光（超过100万坎德拉）和巨大的爆鸣（170分贝以上）在通道内炸开！即使有防护，汤姆也感到瞬间的耳鸣目眩，视野一片惨白！
那名“清道夫”被震得动作一滞，身体出现明显的平衡失调！汤姆抓住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的霰弹枪枪托带着全身的力量和StF背心加持的动能，狠狠砸在对方头盔侧面连接处！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名“清道夫”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身体软软倒下。
“c组突破！目标在前！”汤姆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和汗，嘶声吼道。通道尽头，一扇巨大的、泛着冷光的钨铬合金闸门出现在视野中。
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不起眼的生物识别面板，正闪烁着幽蓝的待机光。门侧一条极其隐蔽的、仅供单人通过的维修管道入口被一个看似锈死的格栅挡住。
艾米如同影子般紧贴在汤姆身后，利用交火的混乱和队员的掩护，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
她的左手包裹在特制的黑色隔热手套里，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抽搐般的剧痛，但她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过滤着战斗中的每一个细节——敌人的反应模式、武器的声学特征、通道的结构……当那扇巨大的合金闸门出现时，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条维修管道！
“这边！”艾米的声音在枪声中几乎被淹没，但她用力扯了一下汤姆的战术背心，指向那条管道。
汤姆瞬间会意！“b组！火力压制闸门方向！掩护我们！”他对着耳机吼道，同时和艾米一起扑向那条管道！一名队员立刻调转枪口，对着闸门方向疯狂扫射，吸引残余“清道夫”的火力！
艾米冲到格栅前，不顾左手的剧痛，右手从战术背心侧袋抽出一支笔状的 等离子电弧切割器！幽蓝色的高温等离子焰瞬间喷出（温度＞3000°c），无声地熔断格栅的焊接点！
火星飞溅！几秒钟后，格栅被一脚踹开！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着臭氧、液氮、高压绝缘油和某种生物组织腐败甜腥的冰冷气流从管道深处涌出！
“走！”汤姆推了艾米一把，两人一前一后，迅速钻入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黑暗管道。
维修管道内一片漆黑，空气污浊，充斥着浓重的金属和化学药剂气味。艾米打开战术手电，微弱的光柱在布满油污和冷凝水的管道壁上晃动。管道蜿蜒向下，倾斜的角度很大，脚下湿滑。
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大引擎运转般的轰鸣，以及……一种更低沉、仿佛大地呻吟般的共振嗡鸣！频率锁定在 2.8 hz！脚下的管道壁在微微震颤。头盔的震动传感器读数持续攀升。
几分钟后，管道尽头出现光亮。艾米小心地探出头。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神殿般的空间！洞顶高得望不到顶，被无数粗大的钢梁和管道网络支撑。空间的核心，矗立着一个令艾米灵魂都为之战栗的造物！
那是一个由多层同心钛合金圆环构成的、高达十几米的巨大金属结构！圆环上布满了复杂的压电陶瓷（pZt）激发阵列和电磁线圈，无数粗如手臂、包裹着多层屏蔽的线缆如同巨树的根系般缠绕其上，连接着周围岩壁上嵌入的、如同巨大抛物面透镜般的 声波能量聚焦装置！
圆环内部的核心区域，悬浮着一个直径约三米的、由某种暗紫色人工晶体（类似氟化钙掺杂晶体）构成的球体！
球体内部，无数细小的、如同血管般的亮蓝色等离子能量流在疯狂地奔腾、汇聚！每一次能量的脉冲，都让整个核心球体爆发出一次刺眼的幽蓝光芒，同时伴随着一阵令整个洞窟都为之震颤的低沉轰鸣！
2.8hz！毁灭的频率！ 这就是主谐振器！议会地底真正的“心脏”—— “白崖腔”谐振核心（white cliff Resonant core）！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巨大谐振器基座旁，立着十几个半透明的圆柱形培养罐！罐体里充满了淡绿色的营养液，浸泡着的，赫然是一颗颗……仍在微微搏动的人类心脏！
每颗心脏的主动脉上，都连接着粗大的、闪烁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管线，直接接入谐振器的能量核心！那些心脏……苍白，带着缝合的痕迹，在营养液中如同诡异的水母般沉浮、收缩！
普罗米修斯-凤凰计划的心脏供能阵列！ 河尸被斩断的右手是缓冲器……这些心脏……是能量源？！是“圣火”的燃料？！
而在谐振器正前方，一个孤立的、布满各种闪烁屏幕和复杂接口的金属控制台，如同祭坛般矗立着。
控制台中央，一个水晶罩下，是一个碗状的、布满精密生物感应探针的接口—— 生物密钥槽（bio-crypt Slot）！旁边的小屏幕上，一行刺眼的红色倒计时无情跳动：
“pENdULUm SEqUENcE: t-00:01:47”
（钟摆序列：剩余1分47秒）
控制台前，背对着艾米的方向，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件破旧不堪、沾满暗褐色污迹的黑色长袍，身形佝偻得厉害，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双手支撑在控制台上，身体在不住地颤抖，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咳嗽声。黑袍……是那个代号“黑袍人”的首领？！他没死？！或者说……没死透？！
艾米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从管道滑出，落地，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基座阴影。她拔出了手枪，枪口稳稳地指向那个颤抖的背影。
心跳如擂鼓，左手的剧痛在巨大的震撼下似乎都暂时麻木了。
“咳……咳……你……终于来了……”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无数次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黑袍人没有回头，依旧剧烈地咳嗽着，咳得整个佝偻的身体都在抽搐。“比……比预计的……晚了三分钟……看来‘清道夫’……还有点用……”
艾米没有回应，手指稳稳地扣在扳机上。她的目光扫过控制台主屏幕上那跳动的倒计时。t-00:01:03…
“看……看它……”黑袍人颤抖地抬起一只枯瘦、布满青黑色尸斑和缝合线的手，指向那巨大的谐振器核心，指向那些在营养液中搏动的心脏。
“多美……圣火的心脏……永动机的蓝图……超越……凡俗的……”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黑色的、粘稠的血沫溅在控制台冰冷的金属面板上。
他胸前的长袍被某种东西顶起一个不规则的凸起，仿佛有什么活物在里面蠕动。
“停下它！”艾米的声音冰冷如刀，向前逼近一步。“否则我打爆你的头！” t-00:00:59…
“停下？”黑袍人发出一阵嘶哑、如同夜枭般的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凉。“我……我早就……停不下来了……我……甚至无法……启动它……”他猛地转过身！ t-00:00:45…
艾米瞬间屏住了呼吸！夜视仪下，那是一张如同被强酸腐蚀过、又用拙劣针线缝合起来的恐怖面孔！皮肤呈现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和溃烂的脓疮。
一只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毫无生气；另一只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非人的光芒！他的胸腔位置，长袍被顶起的不规则凸起正在剧烈搏动！仿佛一颗不属于他的心脏在绝望挣扎！他身上散发出的，是浓烈的防腐剂也无法掩盖的、深入骨髓的腐败气息！
“我……只是一个……失败的容器……”黑袍人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艾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和……怜悯？“一个……被抛弃的……旧钥匙……‘金钥匙’序列……零号……”
他喘息着，枯瘦的手指指向水晶罩下的生物密钥槽。t-00:00:30… “启动它……需要新鲜的……匹配的器官……序列十一……的心脏……或者……”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缠绕在艾米的左手上，“……序列之外……但能‘部分匹配’的……肢体……比如……第13号原型体的……左手……”
序列十一的心脏！第十一具河尸的机械义肢主人！或者……她艾米这只带着秘密的左手！第13号原型体？！冰冷的称呼如同冰锥刺入艾米的心脏！
“真正的‘金钥匙’……”黑袍人那只完好的眼睛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声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诡异亢奋，“……他早已……超越了这具……腐朽的皮囊！他的意识……他的意志……已经上传……与这城市的……钢铁神经……融为一体！在……轨道之上！在……永动之列车上！你们……永远……抓不住他！” t-00:00:23…
意识上传？轨道？永动列车？艾米脑中瞬间闪过那个三条螺旋缠绕的金属符号！Geist列车！伦敦地铁的神经中枢！
“齿轮……终将……咬合！圣殿……永存！”
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僵！那只完好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和另一只一样空洞死寂。支撑身体的力量消失，他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破麻袋，无声地瘫软下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再无声息。
只有他胸前长袍下的那个凸起，还在微弱地、绝望地搏动了几下，最终归于死寂。t-00:00:23 凝固在屏幕上！
倒计时冻结在临界点！黑袍人死了！但危机并未解除！序列十一的心脏在哪里？！艾米猛地看向控制台！水晶罩下的生物密钥槽闪烁着幽蓝的待机光！没有钥匙，无法物理破坏！强行攻击控制台，可能瞬间引爆谐振器的能量核心，或者触发不可逆的启动程序！
唯一的希望——干扰！用她的“部分匹配”权限，从内部扰乱生物锁系统！在倒计时重启前！
没有时间思考！艾米一个箭步冲到控制台前！强忍着左手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感，她猛地撕开了左手的黑色隔热手套！那只手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皮肤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无名指和小指末端严重坏死发黑，手腕内侧那道微小的旧疤痕在应急灯光下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