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空壳”空间内,来自“影渊碎片”的阴冷气息正透过破损的洞口丝丝缕缕地渗入,与空间内原本死寂的空气混合,带来一种更深沉的压抑。
林玄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凝神。体内,“寂灭薪火”星辉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缓慢而坚定的韵律周天流转。经历了“源影”那蕴含纯粹终结意蕴的意志冲刷后,这缕新生的力量似乎被剔除了最后一丝杂质,变得更加凝练、通透,韧性十足。它对暗影环境的适应力显着增强,此刻正主动汲取着空间中那稀薄而惰性的能量,缓慢但持续地修复着经脉的深层损伤。眉心的恒耀星痕光芒温润,与“薪火”星辉交相辉映,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沐雪守在旁边,冰蓝色的眼眸仔细审视着他的状态。见他气息逐渐平稳,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才稍稍松了口气,自己也抓紧时间调息。她的北斗星力消耗同样不小,尤其是最后对抗影渊环境时,对“静默”与“轨迹”特质的运用几乎到了极限。
厉北辰背靠墙壁,骨剑横于膝前,闭目养神,但周身那层若有若无的死寂剑气表明他并未放松警惕。石猛正小心翼翼地活动着筋骨,检查着之前震荡留下的暗伤,嘴里不时吸着冷气。青阳长老则在低声对星瑶讲解着什么,似乎是在分析影渊中感知到的那些古老符文的含义,既是研究,也是为了安抚星瑶受惊的心神。
影刹站在不远处,他的变化最为直观。原本虚幻飘忽的身影,此刻凝实得如同真人,只是通体笼罩在一层淡淡的、不断流动的幽暗光泽中,仿佛行走的影子拥有了实体。他幽蓝色的眼眸深邃难测,偶尔扫视周围环境时,目光似乎能穿透金属墙壁,看到更深层的东西。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但那股内敛而强大的阴影气息,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对他多了一份新的认知。
“坐标解析如何?”沐雪见林玄缓缓睁开眼,轻声问道。
林玄点了点头,意念微动,将从黑曜石暗影首领那里获得的坐标信息,通过神识共享给众人。那是一串极其复杂的、结合了多维空间参数和特定能量频率标识的定位信息,其指向一个位于“摇篮”星域边缘、一片被标记为“重度空间畸变区”和“古战场残骸”交叠的模糊地带。
“这就是‘观察窗’的连接点,”林玄沉声道,“按照那暗影首领的说法,那里是一处空间结构极其薄弱、不稳定的节点,可能表现为一道天然或人为造成的空间裂隙,勉强维系着影渊与主世界的联系。穿越过程会很危险。”
“能有多危险?比咱们从那破船里弹射出来还险?”石猛瓮声问道。
“性质不同。”青阳长老接过话头,面色凝重,“弹射舱跳跃,好歹是在相对‘成型’的预设空间通道内,虽然颠簸,但有路径可循。而这种‘观察窗’或‘裂隙’,本质是空间结构的‘伤口’或‘漏洞’,其周围的空间规则是混乱、破碎、时刻变化的。穿越时,我们可能会遭遇毫无规律的空间乱流、维度折叠、甚至瞬间的法则湮灭地带。而且……”
他看向林玄:“我们没有任何保护,只能依靠自身力量和那坐标的引导,直接‘挤’过去。”
“影刹,”厉北辰忽然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凝实的黑影同伴,“你的新能力,在穿越这种空间裂隙时,能做什么?”
影刹幽蓝的眼眸微微闪动,低沉的声音直接响起,不再虚幻:“我的‘影蚀之眼’,能一定程度上……看穿空间的‘褶皱’与‘湍流’,预判短距离内的结构变化。可以尝试……引导避开最致命的乱流核心。”他顿了顿,“但无法稳定通道。穿越的冲击和压力,需要靠大家自己扛。”
林玄站起身,感受着体内恢复了些许的力量,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我们没有选择。留在这里,要么困死,要么可能被影渊最后的沉寂同化。唯有前进。”
他走到那破损的洞口前,向外望去。影渊碎片那流淌的暗影景象依旧,但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凝滞了一些,仿佛也走到了某种尽头。他举起手,掌中浮现出一团微弱但坚韧的透明星辉,那是“寂灭薪火”的外显。
“我的‘薪火’,或许能在穿越时,为我们提供一层最基础的‘存在’锚定,对抗空间的撕裂与同化倾向。”林玄道,“沐雪,你的北斗星力负责稳定我们相对位置和前进轨迹。厉师兄,石大哥,你们负责抵御具体的方向性冲击和可能出现的空间碎片。青阳长老,星瑶,你们尽量收缩防护,保存体力。影刹负责预警和微调方向。”
简单的分工,却是在绝境中多次磨合出的默契。
“都准备好了吗?”林玄最后问道。
众人点头,眼神坚定。
“好。”林玄深吸一口气,将那坐标信息牢牢锁定在心神之中,然后,一步跨出了破损的洞口,踏入了影渊碎片那粘稠的黑暗之中。
其他人紧随其后。
一离开金属“空壳”,那股冰冷、侵蚀性的暗影之力立刻包裹上来。但这一次,众人都有了准备。林玄体表的“寂灭薪火”星辉微微扩散,形成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透明光膜,覆盖在众人最外围。这光膜并不阻挡暗影之力,却让它们“滑”了过去,减少了直接的侵蚀感。
沐雪的北斗星力如同无形的丝线,将七人(包括影刹)隐隐连接成一个整体,确保在混乱中不会失散。厉北辰和石猛一左一右,剑气与土黄星力蓄势待发。青阳长老用最后的力量撑起一个最小的灵力护罩,护住自己和星瑶。影刹则走在最前方,幽蓝的眼眸中光芒流转,不断扫描着前方看似混沌的黑暗。
按照坐标的指引,他们向着影渊碎片的某个特定方位“游”去。这里的“移动”并非行走,而是以意念和能量推动自身,在这片暗影物质构成的特殊环境中穿梭。过程缓慢而费力。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黑暗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同。不再是均匀的流淌暗影,而是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如同油污在水面扩散般的诡异光斑,以及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空间摩擦”声。
“接近了。”影刹低声道,幽蓝的眼眸紧紧盯着前方一片剧烈扭曲、光影破碎的区域,“那里……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像一张被反复揉搓、布满裂痕的纸。”
众人望去,只见前方大约百丈处,影渊的暗影背景仿佛被无形之手撕裂,呈现出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那里没有具体的景物,只有无数破碎、旋转、互相吞噬又分离的色块、光线和抽象的几何形状,如同一幅疯狂的抽象画,又像是宇宙诞生或毁灭时最原始的景象。一股股混乱、狂暴的空间能量波动从那里散发出来,即使隔着距离,也让众人感到心悸。
那便是“观察窗”,或者说,是连接影渊与主世界的、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
“坐标指向裂隙中心最‘薄’的一点。”林玄努力维持着心神对坐标的锁定,那一点在眼前这片混沌中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微弱而飘忽,“我们需要直接冲进去。影刹,看你的了!”
“跟我来!”影刹低喝一声,幽蓝眼眸光芒大盛,身形化作一道更加凝实的黑影,率先向着那片混沌冲去!他的身影在靠近裂隙时,仿佛能预判到那些最狂暴的能量乱流的轨迹,以极其精妙微小的幅度调整着方向,在致命的缝隙中穿行。
林玄等人紧随其后,维持着阵型,将速度提升到极限!
越是靠近,空间乱流的威力越大!耳边充斥着亿万玻璃同时碎裂般的尖啸和低沉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呻吟的嗡鸣!身体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撕扯力,方向感彻底混乱!
“左偏三度!避开那道紫黑色涡流!”影刹的预警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沐雪立刻调动北斗星力,强行牵引众人阵型微调!几乎同时,一道充满毁灭气息的紫黑色能量涡流从他们原本的路径上横扫而过!
“正前方有空间折叠!准备承受挤压!”影刹再次预警!
众人连忙收缩护体力量!下一刻,周围的空间仿佛瞬间被压缩了数倍!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骨骼咯咯作响,经脉几乎要被压爆!林玄的“寂灭薪火”光膜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石猛和厉北辰同时低吼,爆发出更强的力量对抗挤压!
艰难地冲过折叠区,前方豁然开朗——但并非安全,而是来到了裂隙最核心的区域!
这里如同一个由纯粹混乱能量构成的漩涡核心!无数色彩斑斓、性质各异的能量乱流如同狂暴的龙卷风般肆虐、碰撞!中央,一点极其微小、不断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银白色光点,正是坐标指示的“最薄弱点”!
但想要到达那里,必须穿过这最后的、最狂暴的能量乱流带!
“冲过去!不要停!”林玄咆哮一声,将体内所有“寂灭薪火”的力量激发出来,透明的星辉前所未有的明亮,如同在绝对的混乱中点亮了一点不灭的意志之光!这光芒并不耀眼,却异常坚韧,强行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撑开一条极其狭窄、勉强供人通过的“路径”!
影刹的幽蓝眼眸锁定那银白光点,以近乎燃烧自身阴影本源的速度,沿着林玄撑开的“路径”疾驰!沐雪的北斗星力如同最精准的导航索,死死牵引着所有人,确保他们紧跟影刹,不被乱流冲散!厉北辰的剑气、石猛的星力、青阳长老最后的灵力,全部毫无保留地爆发,对抗着两侧狂涌而来的毁灭性能量!
仿佛穿越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就在林玄感觉“寂灭薪火”即将耗尽,意识也开始因过度透支而模糊时——
最前方的影刹,连同紧跟着的林玄、沐雪、厉北辰……所有人,如同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猛地从那片色彩斑斓的狂暴漩涡中“挣脱”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骤变。
狂暴的能量乱流、扭曲的光影、刺耳的噪音,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死寂的……荒芜。
脚下是灰黑色的、布满裂痕和撞击坑的坚硬地面,仿佛某种星辰的碎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尘埃和一种……仿佛无数种能量激烈冲突后残留的、混乱而衰败的法则气息。天空是永恒般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厚重、低垂的、仿佛凝固血块般的云层,偶尔有惨白色的闪电无声地划过云层缝隙,照亮下方更加狰狞的地貌。
远处,大地破碎,隆起奇形怪状的山峦,那些山峦的轮廓扭曲,仿佛是被巨力强行捏合或撕裂而成。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早已锈蚀风化的金属结构残骸,如同巨神的骨骸般斜插在大地之上,指向压抑的天空。
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万物寂灭后的苍凉与死寂。
这里的能量环境同样怪异,并非影渊的侵蚀性惰性能量,而是充满了狂暴后的“残渣”与“余烬”,混乱且难以吸收,带着一种淡淡的、令人烦躁的“焦灼”感。
“这里……就是‘摇篮’边缘的古战场?”石猛喘息着,看着眼前的景象,声音干涩。
林玄单膝跪地,剧烈地咳嗽着,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刚才最后时刻的爆发,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力量。沐雪连忙扶住他,渡入一丝星力,但收效甚微。
厉北辰持剑警惕四顾,死寂剑气感应到此地气息,竟隐隐有些活跃,似乎与此地的“终结”余韵产生了共鸣。
青阳长老和星瑶相互搀扶,望着这片死寂的天地,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悲凉。
影刹的身影微微波动,他幽蓝的眼眸扫视着周围,低声道:“空间结构……依旧脆弱,但比影渊那边‘实’了很多。这里……确实连接着主世界,但……是一片被彻底遗忘、遗弃的角落。”
林玄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这片赤红天空下的无尽荒芜。
他们终于离开了维度间隙,回到了“摇篮”的范围,尽管是最边缘、最荒凉、最危险的一角。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
但至少,他们踏上了故土……哪怕是一片满目疮痍的故土。
新的征程,在这片被遗忘的古战场废墟上,即将开始。而隐藏在这片死寂之下的秘密,或许,也将随着他们的到来,被缓缓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