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吊命的气
撒手?
石头看着师父抽搐的身体,看着自己手背上疯狂蔓延的紫黑蛛网,感觉整条左臂连着半边身子都在被那冰冷的玉骨硬生生往下撕扯!精血元气像开了闸的洪水,混着那股恶心的滑腻阴冷,疯狂涌向师父心口。
师父的身体在两种力量的撕扯下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咯咯声,像破风箱最后的呜咽。那玉骨上的暗金光芒被浊蚀的紫黑疯狂侵染,越来越黯,摇摇欲坠。
寒霜里那点微弱的暗金光芒也在疯狂闪烁,师父的意念嘶吼带着濒死的绝望:“……撑……住……别……让……它……吞……了……玉……!”
别让那浊蚀吞了玉骨!那是师父最后一点东西!
石头眼珠子都红了!撒手是死,不撒手也是死!那就赌!赌师父最后那点光!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是痛,是豁出去的疯劲!布满紫黑蛛网的左手不但不往回抽,反而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命往师父心口那片冰冷的玉骨上按!不是压,是挤!像是要把自己这条胳膊,把自己这条命,都硬生生挤进那点摇摇欲坠的暗金光芒里!
剧痛和虚弱感排山倒海,眼前阵阵发黑。他不管!所有意志都集中在左手上,集中在手心和玉骨接触的那一点!
“师父!”他嘶哑地吼着,像是要把魂魄都喊出来,“……接……住……啊!”
就在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吸干、被冻碎、被那滑腻的阴冷彻底吞噬的刹那——
被他死命按住的玉骨中心,那点被浊蚀紫黑疯狂侵染、黯淡到极致的暗金光芒,猛地向内一缩!像濒死的野兽最后一口咬住了猎物!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吸力,从那缩到极致的暗金核心爆发出来!不再是之前玉骨那种濒死混乱的吞噬,而是像一根烧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石头掌心涌过来的、那股滑腻阴冷的浊蚀洪流!
吸力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绝!它不再疯狂汲取石头的精血元气,而是像沙漠里快渴死的人,只死死叼住那洪流中一丝丝……属于灰白寒霜的、至纯至净的冰冷气息!
那气息,是石头之前悬手在寒霜上时,渗入掌心、包裹“毒蛇”的纯净霜寒!刚才被玉骨爆发的暗金光和浊蚀冲击打散了大半,却仍有极细微的一丝残留,混在汹涌的浊蚀洪流中。
此刻,这一点点残留的纯净霜寒,被玉骨核心那濒死一击般的吸力,硬生生从浊蚀的泥沼里“叼”了出来!像在污浊的泥潭里,捞起了一颗纯净的冰珠!
就是这一点点!
玉骨核心那缩到极致的暗金光芒,在这一点点纯净霜寒注入的瞬间,极其极其微弱地……稳住了!不再继续黯淡!那疯狂侵染的浊蚀紫黑,像是失去了最锋锐的矛头,虽然依旧盘踞在玉骨周围,却暂时无法再深入核心一步!
同时,石头左手掌心传来的那股疯狂吞噬精血元气的吸力,骤然一松!虽然手臂里滑腻阴冷的浊蚀感还在翻腾,手背上紫黑蛛网依旧狰狞,但那种整个人都要被吸干掏空的感觉,瞬间减轻了大半!
石头猛地喘了一大口气,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呛咳着,冷汗混着血丝从额头滚落。后背伤口火辣辣地疼,左臂沉重冰冷得不像自己的,但至少……人没被吸干!
他低头,死死盯着师父的心口。师父身体的抽搐停了,彻底瘫软,胸膛依旧毫无起伏。但心口那片玉骨上,一点极其微弱的暗金光芒,在浊蚀紫黑的包围下,顽强地亮着,像狂风里最后一点没被吹熄的灯芯。
寒霜里,师父那几乎断绝的意念,极其极其微弱地飘了过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好……险……吊……住……半……口……气……”
吊住了半口气!
石头浑身一松,差点直接瘫在师父冰冷的身体上。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眼前阵阵发黑。他强撑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师父心口那点微弱的光,又看看自己爬满紫黑蛛网的左手。手臂里的“毒蛇”还在,被撕开的“冰被子”也没完全恢复,但至少,师父那点光,暂时……保住了?
代价是,他左手手背的紫黑蛛网,已经爬满了整个手背,甚至蔓延到了手腕上方两寸的地方,皮肤下的冰冷微光刺眼得吓人。整条左臂沉得像灌了铅,麻木冰冷,知觉越来越迟钝。
“……你……那……爪……子……”寒霜里的意念虚弱地提醒,带着一丝焦灼,“……快……回……霜……上……再……冻……住……它……”
石头一个激灵,猛地看向那片灰白寒霜。那点之前指引他的微弱暗金,此刻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了。他不敢怠慢,立刻将沉重麻木的左手,重新悬停到寒霜上方三指的距离。
刺骨的纯净寒意再次从掌心透入。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手臂里那股滑腻阴冷的浊蚀力量,在纯净霜气的刺激下,又开始了轻微的躁动和挣扎。他强忍着不适,立刻集中意念,引导着新渗入的霜寒之气,去修补、加厚之前被撕开的那层“冰被子”。
一层层薄而韧的纯净冰寒覆盖上去,手臂里那条“毒蛇”的挣扎渐渐被压制下去,重新变得迟滞、沉重。虽然那恶心的感觉还在,但至少暂时被重新“冻”住了。
做完这一切,石头才感觉浑身脱力,后背的剧痛和左臂的冰冷麻木一起涌上来。他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服,冷得直打哆嗦。
山洞里一片死寂。师父的身体冰冷地躺在地上,胸口那点微弱的暗金光芒是唯一的活气。寒霜里的那点光也黯淡到了极致。
石头靠着冰冷的岩壁,看着自己爬满紫黑蛛网的左手,又看看师父心口那点微弱的光。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在他肩上。
师父的命,吊在他这只被毒蛇缠住的左手上。他这只手,也吊在那片诡异的寒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