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带血的肉
石头瘫在冰冷的巨石后面，浑身抖得像风里的枯叶。他看着那株灰白色的柳树“石雕”，胃里一阵阵翻搅，恶心得直想吐。那棵树，刚才还带着点枯黄的生机，现在……彻底死了。被腿里那个怪物，活活“吃”死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膝盖上那个狰狞的伤口里，黑暗的旋涡还在缓缓转动，像一只永不餍足的眼睛，贪婪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大腿根部，蛛网般的黑纹依旧在缓慢却坚定地向上爬，所过之处，皮肉冰冷僵硬，像正在变成石头。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冻得他牙齿咯咯打颤。
手腕上，青锋剑碎片的光芒已经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萤火。裂痕深处透出的古老寒意，正被腿骨里那股死寂的力量疯狂撕咬着，每一次撕扯，都让石头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跟着被啃掉一块。撑不住了……青锋剑快被吃光了……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等青锋剑的力量被彻底吞噬，下一个被啃光的，就是他自己。骨头，血肉，生机……都会被腿里那个饥饿的怪物，一点不剩地吃干抹净。
他不想死。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绝望的冻土里疯狂滋生。他还没找到爹娘的消息，还没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他还有太多事没做。
可怎么活？靠什么活？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在那株灰白色的柳树“石雕”上。它死了。但……腿上的黑纹，在它死掉之后，蔓延的速度……好像真的……慢了一点点？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虽然那股寒意依旧刺骨……但确实……慢了！
这个发现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一个冰冷、疯狂、带着血腥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如果……让它吃……吃更多……是不是……就能活得更久一点？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激灵，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和恶心感涌上喉咙。不行！绝对不行！那是吃活物的命！是邪魔！是畜生！他要是靠这个活着，和那些吃人的妖怪有什么区别？
可……如果不让它吃……青锋剑撑不住了……他马上就要死！
是立刻被怪物啃光骨头？还是……靠喂它别的活物的生机……多喘几口气？
这个两难的抉择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他痛苦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碎石里，指缝里渗出血丝。他不想变成怪物……不想靠吃别的活物苟活……可他想活着……他妈的他就想活着！
就在这时，腿骨深处那股死寂的力量猛地一阵躁动！对青锋剑的撕咬变得更加疯狂！幽蓝的光芒剧烈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同时，膝盖伤口处那个黑暗旋涡转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一股更加强烈的、带着无尽贪婪的饥饿感，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巨石堆外面——那片干涸的河床！
石头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他下意识地顺着那股饥饿感“看”去。
灰白的河床上，布满碎石和干枯的苔藓。一只灰褐色的野兔，不知何时出现在几十步开外的地方。它似乎刚从某个地洞里钻出来，警惕地竖起耳朵，鼻子一耸一耸地嗅着空气，小小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发抖。
它在找吃的。
石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腿里那个旋涡的饥饿感，正死死地“锁”在那只野兔身上！那股贪婪的吸力，蠢蠢欲动！
不！不行！
石头在心里疯狂嘶吼！他想阻止！想挪开！可他浑身剧痛，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根本动不了分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腿上那个黑暗旋涡的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那只野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原地蹦跳了一下，长长的耳朵警惕地转动着。
别过来！快跑！石头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指甲深深抠进碎石，鲜血淋漓。
野兔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安，后腿一蹬，就要转身跳开！
就在它转身的瞬间——
嗤！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吸力，猛地从石头膝盖的旋涡中爆发！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瞬间跨越几十步的距离，狠狠“钉”在了那只野兔身上！
野兔的身体猛地僵住！它甚至连一声悲鸣都没能发出，小小的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失去光泽，灰败下去！蓬松的毛发变得干枯灰白，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失去神采，变得空洞死寂！
仅仅一个呼吸！
那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变成了一具灰白色的、毫无生机的僵硬“石雕”，保持着转身欲跳的姿势，凝固在冰冷的河床上。
而石头右腿膝盖的伤口里，那个黑暗旋涡满足地微微收缩了一下，翻涌的黑雾平息了不少。腿上那疯狂蔓延的蛛网黑纹，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那股彻骨侵蚀的寒意，也似乎……减弱了一丝！
饱了……它暂时……饱了……
石头瘫在巨石后面，浑身冰冷，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看着河床上那具灰白的野兔“石雕”，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哇”的一声，他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他杀生了。用腿里那个怪物，活活“吃”掉了一只野兔的生机。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混合着冷汗和血污，糊了满脸。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他活下来了。暂时。
代价是……他腿里那个怪物，尝到了“肉”味。
手腕上，青锋剑碎片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裂痕深处透出的古老寒意，似乎……变得更加冰冷了。它不再狂暴地攻击腿里的死寂力量，只是静静地散发着寒意，像一块沉默的冰，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石头靠在冰冷的巨石上，看着自己那条布满黑纹、盘踞着怪物的右腿，又看看远处河床上那具灰白的野兔尸体，眼神空洞，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麻木和……一丝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好像……给自己……喂了一块带血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