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石头里的光
石头瘫坐在冰冷的碎石地上，左手紧紧攥着那块灰白色的石头。粗糙冰凉的触感贴着掌心，那股清冽纯净的气息丝丝缕缕渗入皮肤，像山涧里最干净的溪水，缓缓流过他疲惫不堪的身体。左肩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丝，脑子里嗡嗡作响的混乱和恐惧，也被这股气息抚平了些许。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这块不起眼的石头。它灰扑扑的，坑坑洼洼，像河边随手就能捡到的鹅卵石。可就是它，让腿里那个凶戾的怪物瞬间缩了回去，让青锋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星……”老人临终前那个模糊的字眼，在他脑子里盘旋。这是什么“星”？它真能救他吗？
手腕上，青锋剑碎片的光芒已经稳定下来，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闪烁，而是一种沉静的、带着温润凉意的幽蓝光晕，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握着灰白石头的左手。它传递出一种……安宁？甚至……一丝微弱的……亲近感？仿佛这块石头，是它失散多年的旧识。
而右腿深处，那股盘踞的死寂力量，在那股清冽气息的持续压制下，彻底沉寂了下去。膝盖伤口处的黑暗旋涡停止了转动，翻涌的黑气也平息了，只剩下丝丝缕缕极其缓慢地渗出、吸入。大腿根部蔓延的黑纹虽然依旧漆黑如墨，盘踞在灰白的皮肉下，但那股疯狂侵蚀的寒意，确实被牢牢压制住了，不再向上蔓延。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让石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猛地一松，一股巨大的虚脱感排山倒海般涌来。他靠着冰冷的石头，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看向身边老人安详的遗容，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愧疚，感激，还有深深的悲凉。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在生命的尽头，似乎一直在寻找这块石头。它对他一定很重要。可最后，它却落到了自己手里。
“对不住……”石头低声说，声音嘶哑干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或许是为拿了老人的东西，或许是为没能救下他。
他小心地将老人的身体放平，用碎石简单堆了个小小的坟包。没有工具，只能做到这样了。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靠回石头上，疲惫地闭上眼。
掌心里的灰白石传来持续的、温和的清冽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安抚着他濒临崩溃的身心。青锋剑的幽蓝光芒也温顺地流淌着，不再有之前的狂暴和挣扎。右腿虽然依旧冰冷沉重，像一块冻透的烂木头，但至少，那要命的黑纹不再蔓延了。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交织在一起。他活下来了。暂时摆脱了被怪物啃光的命运。可接下来呢？这块石头能压制怪物多久？他总不能一直握着它。还有这条腿……难道要拖着它过一辈子？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掌心的灰白石上。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试试看？把它……放到腿上？放到那个伤口上？既然它的气息能压制怪物，直接接触会不会效果更好？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他犹豫着，看着膝盖上那个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灰白僵硬，丝丝黑气还在缓慢地“呼吸”。靠近它，会不会刺激到里面的怪物？
他咬了咬牙。不试怎么办？难道一直这样拖着？万一石头的气息耗尽了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沉重的左臂，将握着灰白石的手，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朝着右腿膝盖上那个狰狞的伤口……按了下去！
就在灰白石即将触碰到伤口的瞬间——
嗡！
他左手手腕上的青锋剑碎片猛地一震！幽蓝的光芒瞬间暴涨！一股强烈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寒意猛地刺向他的神经！
石头悚然一惊，动作僵在半空！
几乎同时，他右腿深处那股沉寂的死寂力量也猛地一颤！膝盖伤口处的黑暗旋涡虽然没有转动，但一股强烈的、带着本能抗拒和厌恶的情绪，清晰地传递出来！
它们在阻止他？为什么？
石头僵住了，冷汗瞬间从额头渗出。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伤口，又看看手腕上光芒暴涨的青锋剑碎片，心脏狂跳。难道……直接接触会出问题？
他犹豫了。可看着腿上那盘踞的黑纹，感受着那股沉甸甸的冰冷，一股不甘心涌了上来。试试！就碰一下！万一有用呢？
他心一横，不再理会青锋剑的警告和腿里怪物的抗拒，左手猛地向下一按！
粗糙冰凉的灰白石，结结实实地按在了膝盖上那个狰狞的伤口上！
预想中的剧痛或者异变并没有发生。
相反，就在石头接触伤口的瞬间，掌心里的灰白石猛地一亮！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清冽纯净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石头中爆发出来，狠狠灌入那个狰狞的伤口！
“呃！”石头闷哼一声，感觉一股冰寒刺骨、却又带着奇异净化力量的气息，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腿骨深处！
右腿深处那股沉寂的死寂力量，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伤的毒蛇，猛地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痛苦和暴怒的尖啸！盘踞在腿骨深处的冰冷死寂疯狂翻滚、挣扎！膝盖伤口处，原本平静的丝丝黑气瞬间变得狂暴，如同沸腾的墨汁般剧烈翻涌！
灰白石爆发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锁链，死死缠绕住那股死寂力量，疯狂地压制、净化！两股力量在他腿骨深处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
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疼痛！像有无数把冰刀和烙铁同时在骨头里搅动！石头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死过去！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他左手手腕上的青锋剑碎片，在灰白石爆发的瞬间，幽蓝的光芒也骤然变得无比璀璨！裂痕深处，那股古老纯粹的寒意不再只是旁观，而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顺着石头的手臂，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然后……狠狠灌入他按在伤口上的左手，与灰白石爆发的那股清冽纯净气息……汇合在了一起！
两股同样冰冷、却属性迥异的力量——一股清冽纯净，涤荡污秽；一股古老锋锐，冻结一切——在石头体内交汇的刹那，并没有相互冲突，反而……如同水乳交融般，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一股全新的、更加浩瀚、更加磅礴、带着无上威严和净化意志的冰冷力量，瞬间诞生！这股融合后的力量，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狠狠冲向腿骨深处那股疯狂挣扎的死寂力量！
轰！
腿骨深处，那股死寂的力量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无声尖啸！它所有的挣扎和暴怒，在这股融合力量的碾压下，如同冰雪消融般，瞬间被击溃、瓦解、净化！
膝盖伤口处狂暴翻涌的黑气，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迅速消融、褪色！伤口周围灰白皮肉下，那几道蛛网般的漆黑纹路，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从漆黑如墨，变成深灰，再变成浅灰……蔓延的趋势被硬生生遏制，并且……开始极其缓慢地……回缩！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仿佛堵塞多年的淤血被瞬间冲开，又像压在心头的大石被猛然搬走！右腿深处那股沉甸甸的、仿佛要冻结灵魂的冰冷死寂，被这股融合后的浩瀚力量驱散了大半！虽然依旧冰冷麻木，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阴寒……消失了！
石头瘫在地上，浑身被汗水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茫然。
成功了？真的……压制住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膝盖上的伤口依旧狰狞，但翻涌的黑气已经变得极其稀薄，颜色也淡得像灰色的烟雾。伤口周围，那几道蛛网般的纹路颜色浅了许多，并且真的……在极其缓慢地向伤口方向回缩！
掌心里的灰白石光芒已经黯淡下去，恢复了那不起眼的灰白色。手腕上的青锋剑碎片也收敛了光芒，只剩下温润的凉意。那股融合后的浩瀚力量在完成碾压后，也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只留下一种淡淡的、清冽而锋锐的余韵，在他体内缓缓流淌。
他试着动了动念头，弯曲一下脚趾。
这一次，不再是毫无知觉的沉重。他清晰地“感觉”到脚趾的存在！虽然依旧冰冷僵硬，像冻麻了的木头，但……能动！
他屏住呼吸，集中全部意志。
右腿的膝盖，极其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曲了……一丝！
虽然只有一丝，虽然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但……它动了！在他自己的意志下，动了！
石头靠在冰冷的石头上，看着自己那条布满浅灰色纹路、却诡异地“动”了一下的右腿，又看看掌心里那块灰扑扑的石头，最后，目光落在手腕上那块深青色的硬疙瘩上。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混合着汗水和血污，滚落下来。他咧开嘴，想笑，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活下来了……而且……这条腿……好像……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