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的通讯灯又闪了一下。
这次吴佩云没等信号稳定就点了接通。全息投影“唰”地展开，谢昭站在光影中央，银灰外套的袖口绣着一串不断跳动的经纬度坐标，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泛着冷光。
“参数调好了。”他开口，声音像实验室恒温箱里的空气，“光照频谱已优化至地球黄河流域春播期水平，二氧化碳浓度维持在0.038%，营养液ph值锁定6.5。”
吴佩云抱着搪瓷杯没动：“你连我这儿的灌溉节奏都改了？”
“顺手。”谢昭指尖轻划，空中数据流哗啦翻页，“顺便验证一组模型——生命能量对基因衰退症的干预效果。样本数据越完整，预测越准。”
沈临靠墙站着，湿白大褂还没干透，听见“样本”俩字冷笑了一声：“又拿活人跑数据？上次把你那‘建议每日食用两颗草莓’的公式贴我诊室门口，患者以为我兼职卖水果。”
谢昭没理他，目光落在吴佩云手腕上。她下意识往袖口缩了半寸，玉镯藏得严实。
下一秒，投影画面突变。
监控录像弹了出来——夜视模式下的种植舱角落，一个模糊人影披着白大褂，鬼鬼祟祟靠近灵泉池，低头猛灌一口水，动作熟练得像偷喝公司咖啡的社畜。
是沈临。
吴佩云肩膀一紧：“你什么时候开始监控他的？”
“不是我主动调的。”谢昭语气依旧平稳，但语速快了零点三秒，“系统反向追踪数据异常时自动关联了这段记录。你看边缘。”
画面边缘浮出一行残损文字：【第79号样本夜间行为异常，疑似自主摄取生命源液】。字体老旧，像是从三百年前的硬盘里扒出来的。
沈临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
谢昭继续说：“他偷喝的频率，和我家族基因衰退周期完全同步——每72小时一次，误差不超过11分钟。这不是习惯，是生理需求。”
话音落，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猛地亮起红光，无声震动，映得他眼底发赤。
陆承一直没说话，轮椅悄无声息往前滑了半米，挡在吴佩云前面。袖口焦黑的能量仪虽然报废了，但他身体绷得像随时能弹起来。
“你越权了。”吴佩云掌心微动，灵泉池水面轻轻晃了一下，“我的空间，不许上传任何数据。”
“我已经切断外传路径。”谢昭抬手，投影切换成权限日志，“但警报不是我能控制的。这戒指……它自己响的。”
沈临几步上前，伸手要碰那枚戒指：“让我看看。”
谢昭猛地缩手：“别碰！它只在我接触灵泉水相关数据时报警，刚才调光照参数没事，可一旦切入治疗记录——”
红光再闪。
投影自动刷新，跳出一段扭曲代码：【样本共鸣确认，启动唤醒协议】。
三人同时盯住屏幕。
紧接着，画面重叠显现——一间老式实验室，金属束缚椅上绑着个年轻男人，面部轮廓分明是沈临。操作台前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调整注射器，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是郑旭。
吴佩云倒抽一口气，搪瓷杯差点脱手。
沈临僵在原地，手指微微发抖。他想装没事，可呼吸节奏乱了。
谢昭摘下了眼镜。
这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在数据面前摘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有点红，不是哭，是某种更沉的东西压上来。
“原来我们……都被种下了定时的数据锁。”他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陆承终于开口，嗓音哑：“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谢昭摇头，“但我查过祖辈档案，三百年前那次实验，不止失败品被清除，所有参与项目的后代也植入了监测程序。我以为只是传说。”
“现在它醒了。”吴佩云盯着那枚红戒，“而且认出了什么。”
沈临忽然笑了下，笑得有点难看：“所以你们现在是要验货？看看我是不是合格的实验体？要不要顺便测个体重、量个头围，打包送去博物馆标本区？”
“我不是——”谢昭刚开口。
“闭嘴。”吴佩云打断他，走到灵泉池边，倒出一滴水放在检测台上，“用事实说话。”
谢昭深吸一口气，靠近检测台。
戒指红光暴涨。
投影炸开新画面：基因链螺旋结构瞬间重组，三螺旋形态浮现，中间夹着一段加密标记——正是郑旭在黑市用过的信号编码。
“他在远程激活。”沈临盯着那串码，“不是过去的数据残留，是现在正在进行的连接。”
“你的戒指成了接收端。”吴佩云看向谢昭，“他借你的眼睛看我们。”
谢昭沉默两秒，突然把戒指摘下来扔进搪瓷杯。灵泉水晃了晃，戒指沉底，红光透过水层幽幽闪烁，像只不肯闭眼的机械瞳孔。
“它还能工作。”他说。
“那就让它看。”吴佩云冷笑，“但得看我想让它看到的。”
她意识一动，空间开启，指尖掠过辣椒地。一颗刚成熟的“断魂椒”被摘下，投入水中。红色素缓缓晕开，混着灵泉水流转，形成一片血雾般的漩涡。
投影自动捕捉水质变化，数据疯狂滚动。
谢昭盯着屏幕，忽然念出一句：“生命能量波动曲线……和七十二小时前沈临喝下的那一口完全一致。”
沈临皱眉：“你在喂它假数据？”
“我在钓鱼。”吴佩云眼神冷，“既然它认得你，那就让它以为你还在偷偷喝水。等它反应过度，暴露更多节点。”
陆承低声问：“风险呢？”
“最多浪费一颗辣椒。”她耸肩，“反正有人爱吃。”
沈临看了她一眼，没接话。但嘴角那点硬撑的讥诮，松了一丝。
谢昭重新戴上眼镜，投影切换回种植参数界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可他的手指在颤抖，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光照调回原值。”吴佩云拍了下控制台，“接下来谁再擅自改系统，我就让他的早餐变成灵泉泡饭——管够。”
谢昭点头：“明白。”
沈临转身去擦眼镜，动作慢，像在拖延时间。
陆承仍坐在轮椅上，没动。但他右手悄悄移到吴佩云身后，隔着空气虚护着，像一道看不见的墙。
投影安静了几秒，忽然自动弹出一条新消息。
是谢昭实验室的紧急通报：【b-17区农业星地核层检测到异常脉冲，频率与戒指警报波段一致】
吴佩云盯着那行字，刚想说话。
谢昭的戒指在搪瓷杯底猛地一震，红光穿透水面，照在她脸上。
投影同步闪出一行新代码，扭曲如蛇：【母体同步率：41%】。